報複,絕對是報複!
眼眶瞬間濕潤,謝靜姝慌了神,她怎麼能嫁到突厥去呢?等過去後,那個突厥王子指不定會怎麼收拾她!
“父皇,妙儀不願!”
可憐巴巴望向父皇求情,皇帝狀若沉思,竟是在權衡利弊。
他沒有當場拒絕,那便是有要她和親的想法!之前有傳言說,她不是父皇的孩子,難道父皇當真信了嗎?
“父皇,妙儀不願!”她再次請求,可得到的答案卻是——“身為一國公主,享百姓供奉,自當為民謀利。這種事,容不得你拒絕。”
除了公主,皇子也享百姓供奉,怎麼他們就享受得那麼心安理得呢?明明封地賞賜比公主多,為什麼不是他們嫁?
父皇是個薄情寡義的帝王,謝靜姝再次于心中加深這個觀點。
鼻頭酸軟,嘴唇顫抖,驚慌失措地望向皇兄。
哥哥,瑛瑛害怕。
如果現在允許,她真想立刻沖上台抱住皇兄脖子大哭,訴說自己不想嫁去突厥的苦衷。但事與願違,她隻能像個貨物一樣孤零零地站在這裡,等待賣家和買家談攏價錢。
謝檀弈臉上沒有任何慌張的神情,他依舊淡定地,溫柔地,平靜地望着她。然後緩緩擡手,掌心向下壓。意思是讓她别擔心。
皇兄這般神色,定是有計策在身。謝靜姝在熱鍋上兩面烙餅的心也沒方才煎熬。
可看到皇兄的臉,心裡的委屈依舊控制不住地往外溢。眼眶裡的淚水如斷線的珍珠簌簌滾落。
順着皇兄的目光看去,她看到陸昭蒼白的面龐,連嘴唇都失去血色。
嘴唇翕動,她默默喊了聲,“昭哥哥……”
這裡離坐席隔得遠,她知道這聲低啞哽咽的呼喚根本傳不到那邊去,隻能默默扭過頭不再看。若是再看下去,她隻會更難過。
雖聽不到聲音,可說出這三個字的唇形卻看過千次萬次。陸昭雙手緊攥成拳,骨節咔咔作響,渾身都因太過用力而顫抖。
耳畔是襄芸反反複複的哭訴聲。
“陸小将軍,快想想辦法呀。突厥王子定是嫉恨公主,才要把公主拐去突厥作弄。不能把公主送去突厥,她會死的!”
“她會死的!”
“公主那麼喜歡你,你忍心看到她受傷害嗎?”
“你忍心嗎?”
……
不,妙儀不能受傷害,他怎麼忍心看到她受傷,又怎麼甘心她嫁予不愛之人?
望向少女那雙淚眼婆娑的杏眸時,腦中的理智之弦瞬間崩斷。他站起身,正要請奏陛下。
“三郎不可!”
身旁的父親厲聲低喝。
“還記得家裡人和你說過的話嗎?”
記得,那些狗屁不通的混賬話他怎麼會不記得?
——“前朝黨派争鬥不休,陸家掌兵權更是不能朝任何一黨偏移。若要求穩,隻能向陛下投誠。”
“宮中有傳言稱妙儀公主是沈美人帶進宮的遺腹子。此言多半為真,若皇帝因此降公主位份,那她便配不上陸家兒郎。”
“但如今皇帝對此事不甚在意,繼續維持妙儀公主身份,太子亦視其為珍寶。縱然妙儀公主非皇室血脈,她也同太子做了近十六年同胞兄妹,關系非同小可。”
“如果你迎娶妙儀公主,那就是在滿朝文武面前宣布,柱國大将軍已經加入太子黨。這讓夔王怎麼想,又讓聖上怎麼想?陸家隻能被迫協助儲君登位了。”
“日後太子登基于陸家而言定然是好事,可如今聖上明顯偏心夔王,太子若要登基必受波折。雖夔王才能不如太子,但太子重病後體弱,太醫說他會短折而死,若哪日撒手人寰,夔王登基後定會對太子黨秋後算賬。”
“所謂兒女情長都是小事,家族發展才是你一生之責。将軍府當保持中立才能穩定。三郎,你當真要尚妙儀公主,迎狼入室嗎?先不說聖上是否會答應,你隻要向聖上提出要尚妙儀公主的請求,便足以令聖上對陸家的黨派傾向産生懷疑!”
那時他不解,悲憤反問:“我娶的是妙儀這個人,還是她的身份?我又不是跟陛下和太子成親!”
父親深深歎氣,“你還是太年輕了,婚姻乃兩姓結盟也,絕非情愛。”
這些道理陸昭不是不懂,可他不願意讓自己懂。
有時候越清醒越痛苦。
這包裝成嫁衣的結盟不要也罷!他現在隻知道一件事,若再不做些什麼,妙儀就真的要去和親了!突厥路途遙遠,氣候惡劣,妙儀去了肯定受不了。
是以,他不顧父親和兄長的勸阻,起身快步走至皇帝跟前,跪拜道:“陛下,妙儀與臣青梅竹馬,早已私定終身,還請陛下賜婚于我二人。”
謝靜姝吓了一大跳,呆呆地站在原地,心裡湧出陣陣暖意,但很快就被陣陣後怕侵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