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虛護了一下,見她自己能站穩,才收回手,摘下滑雪鏡,提在手裡。
一雙淡然從容的眼,就這麼溫和地與她四目相對。
“低血糖?”她轉身向後看。
有個年輕女孩站在她背後,脖子上挂着單反相機,背着個小包,看長相應該也還在讀書。
女孩從包裡掏出塊未拆封的黑巧,遞進她掌心。
“有巧克力,吃一點?”
“沒關系,我不餓,謝謝你。”宋宛熠剛擺了兩下手,肚子便突兀地咕噜噜叫起來。
飛機餐一口沒動,隻喝了幾杯果汁,空腹十幾小時,即使她不覺得餓,但胃開始抗議了。
宋宛熠不好繼續推辭,便伸手去接,指尖跟對方不經意地觸碰了一下,溫熱而柔軟。
對方遞巧克力給她前,特意摘下了手套。
宋宛熠道了句謝,撕開包裝紙,咬了一口黑巧,含在嘴裡,目光若有似無地落在她骨節分明的手上。
她正在疊手套,指節彎曲,指骨周圍肌膚偏薄,一用力,便隐隐地顯出一圈白。
“好點了嗎,需要送你回去麼?”
宋宛熠有點走神,聽到她說話,将視線移回她臉上:“我沒事的,可以自己回去。”
“嗯。”對方把手套塞進兜裡,和煦地微笑:“天黑了,早點回去,一個人注意安全。”
關心給的恰到好處,讓人覺得溫暖的同時,并不會感到負擔。
宋宛熠點點頭:“再見。”
對方颔首道别,轉身往山下走。兩位大學生也擺擺手,跟在她身後離開了。
宋宛熠站在原地,目送他們走遠,直到那抹墨色的身影融進深邃的夜幕中,消失不見,才收回視線。
搭登山小火車回到酒店,洗了個熱水澡,又休息了會兒,下樓用餐時已經很晚了。
沒什麼胃口,宋宛熠吃了點沙拉配面包便離開了。心裡悶悶的,想散步透透氣,沒直接回房間,走去了酒店外面的觀景露台。
山裡空氣幹淨,能看見大片的星光。月色溫柔,馬特洪峰被靜谧的銀輝籠罩,山體棱角分明,卻從堅韌中透出些微柔軟的清麗。
如一名身披銀甲的女戰士,放下盾與矛,靜待她的愛人。
宋宛熠裹緊羊絨披肩,穿過露天桌椅,站到觀景台的欄杆邊。酒店侍應生端來飲料,還放了一盞香薰蠟燭在她身後的桌上。
宋宛熠道完謝,擡眼,看見了熟悉的身影。
兩位大學生說說笑笑地從餐廳走出來,面對面視線跟宋宛熠撞上,笑着打招呼:“小姐姐,你也住這裡嗎?”
宋宛熠回應道:“我下午入住的,你們……”
他們倆并排前行,走到開闊的地方,略分散開,另一個人的身影便從她們中間的空隙顯現出來——
是剛才給了她巧克力的那位姐姐。
沒穿滑雪服,換了件卡其色的長大衣,裡面露出一截米白色的高領毛衣。一看到她,便柔和地笑起來:“又見面了,現在看你氣色好多了,不會不舒服了吧?”
宋宛熠輕輕搖頭:“現在沒關系了,謝謝你的巧克力。”
“不客氣。”她走到桌前,拉開一張椅子,看向宋宛熠。後者怔愣兩秒,恍然反應過來,對方在邀請她就座。
宋宛熠趕緊走過去,道了謝,落座。
對方在對面坐下,兩位大學生一邊一個,也挨着她們坐好了。
女大學生側身面朝宋宛熠,露出爽朗的笑,熱情地介紹道:“我叫路瑜,那是我同學祁鳴,我們跟顧老師一起來采風的,小姐姐叫什麼?”
宋宛熠的父母都在美術學院任教,她對老師懷有天然的親切與信任。雖然萍水相逢,但對方真誠相待,她便也不設防,坦誠地報上了自己的姓名:“宋宛熠,是熠熠生輝的熠。”
等她們說完,視線自然而然地落在宋宛熠對面那人身上。
那位顧老師凝視宋宛熠的雙眸,淡然微笑着開口:“顧懷翡,翡翠的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