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面的書卷都被挪到邊緣,騰出來的位置正中放着張畫,是幅工筆花鳥。
畫幅不大,不過鬥方大小,但隻一眼顧懷翡便看出,作畫人是受過正統專業訓練的。
對角線構圖,在熟絹右下角落筆,向左上方斜挑梅樹枝,顯出蒼勁之姿和恰到好處的形式美感。
中軸線偏右畫着三兩隻白鹡鸰,大片留白,隻在左下角描了層雪,隻寥寥幾筆,就實現了畫面平衡,冬雪意境也呼之欲出。
仿的是宋代花鳥,但減弱了院體工筆畫的黃派富貴,設色清麗雅淡,細膩中透着放下執念的甯靜和若有似無的傷感。
粗淺一看,的确是幅不可多得的好畫。
顧懷翡便問:“這畫的風格很新穎,我沒在市面上見過,老師在哪裡遇到的?”
“說來也是湊巧,我在S市逛畫廊,前腳剛進去,後腳賣家就帶着畫來了。”岑兆明自己也覺得挺有意思,說:“我一眼就看上了,說出個價吧,結果那人說自己隻是司機,畫是替人拿來賣的。”
“也沒個底價,錢多錢少都沒關系,除去畫廊的那部分,餘下的直接捐款給兒童先心病救助基金會就行。”
“沒留個名字?”顧懷翡追問。
“神秘着呢。”岑兆明無奈地笑着,“我再三詢問,對方隻說姓宋,不肯透露更多了。”
顧懷翡視線久久地落在畫上,安靜地出神。她剛才就注意到了,這畫最與衆不同的是,落款簡單到一個印章都沒有,僅有的字迹是畫的名字,《寒春》。
路瑜不懂欣賞畫,站在旁邊湊熱鬧。聽到他們聊天内容,自言自語道:“姓宋啊……”
岑兆明以為她有什麼眉目,便問:“怎麼,你認識?”
“不不,不是。”路瑜連忙擺手,眼睛心虛地往顧懷翡那兒瞅。“我就是想到了瑞士那個小姐姐,她不是也姓宋嗎,姓宋的人都好優秀。”
“瑞士?”岑兆明好奇道。
“是有這麼個人。”顧懷翡表情溫柔下來,簡略解釋了下跟宋宛熠的偶遇和重逢。“她來進修半年,暫時和我住在一起。”
岑兆明對她沒有繼承宋厚延的衣缽、繼續學國畫這件事不覺意外,畢竟為人父母,最明白不想讓孩子受苦的心情,隻是頗為感慨宋家一落千丈的現狀。
歎口氣,他說:“假如宋家小輩裡有這麼一位新秀,假以時日,想重振宋家當年的興盛,也不是不可能。”
顧懷翡靜靜聽着,沒說話。
岑兆明也就隻感慨了那一句,便收住了,畢竟現實中沒有那麼多奇迹。“不說了,吃飯吧。”
保姆家裡有事提前離開,飯後顧懷翡幫着收餐具,準備刷碗。祁鳴看見了趕緊搶下:“顧老師,放着我來,您那手多寶貴啊,刷碗這種活交給我們年輕人就行。”
“就是,祁鳴吃得多,讓他洗。”路瑜跟着幫腔。
顧懷翡笑了下,把碗筷交給他,洗幹淨手,看了眼時間,準備告辭。
岑兆明将畫卷起,仔細地收進畫筒,遞給顧懷翡。後者詫異道:“老師打算送給我?”
“這畫既然如此精妙,就應該由最懂欣賞它的人收藏。”岑兆明解釋完,又囑托道:“不肯透露姓名,作畫的人想必是有什麼困難,假如他日有緣結識,懷翡,你盡力幫幫他。”
顧懷翡不再推脫,雙手接過畫筒,點頭回應:“我會的,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