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心則亂，想要了解宋宛熠的工作強度，問别人并不妥當。現在離她的生活最近的，是自己。

她不贊同宋宛熠以熬夜換時間的努力方式，不是長久之計，健康的身體、充沛的精神才是支持人奮鬥的前提。

但這件事不能簡單地一禁了之，自己不在其中，就不可能設身處地懂得她的難處。她每天都在學什麼，需要學多少，要先了解清楚這些，然後再去想辦法改變。

長發吹幹時，顧懷翡心裡有了打算。

書房内，顧懷翡的牛皮本平攤在床上，從S市帶來的行李箱也敞開着，平放在地闆上。宋宛熠跪在床邊，看兩眼牛皮本上的論文名字，低頭去行李箱的資料堆裡翻找。

從讀書到現在，她收集的資料遠遠不止這些，除了紙質期刊，還有很多電子檔的，不過電腦放在家裡沒帶來。

宋宛熠也不确定，同事要的那幾篇論文在不在她帶來的這些醫學雜志裡，但總要幫忙找一下試試。

聽到敲門聲，宋宛熠沒擡頭，說了聲：“可以進來，姐姐。”

顧懷翡推開門時，便看到宋宛熠穿着件藕粉色的真絲睡衣，跪坐在床前的絨毯上。以她為圓心，四面八方鋪得滿滿的全是書刊，英文的占大部分，中文的有一些，個别還有德語的。

有幾本放在很外圍的地方，被門頂着往前滑，幾本摞到了一起。

幾乎沒位置下腳，顧懷翡站在門外，沒動。

宋宛熠來的時候隻帶了兩個行李箱，顧懷翡以為都是常用的衣物，現在看來，其中一箱應該都是學習資料。

宋宛熠手忙腳亂地把擋路的那些撿起來，抱在懷裡，站起身對門外說：“姐姐找我？”

書桌上擺着電腦，今晚倒是沒播放手術視頻。顧懷翡把手中的湯碗放到電腦旁，擡腳踏進剛清理出來的方寸空地。“桂圓蓮子湯，喝一點安神。”

青花瓷小碗蕩開琥珀色的水光，袅袅地升起水汽，一看就是剛煮好的。

鐘點阿姨早已回去，聯想到顧懷翡在醫院說的話，不難推測，這碗湯是顧懷翡特意為她熬的。

心口倏地一熱，宋宛熠低頭道了聲謝，把懷裡的一堆書放到床上，坐去書桌前聽話地喝湯。

湯還很熱，宋宛熠一勺一勺喝得很慢。顧懷翡沒走，宋宛熠以為她是在等自己喝完之後拿碗下去刷，剛想說等會兒自己收拾就行了，卻看到顧懷翡在絨毯那兒坐了下來。

宋宛熠嚼着蓮子，觀察她的動作，聽到她問：“還剩多少沒找到？”

宋宛熠答：“剛找到一篇，我已經拍下來了。”

“嗯，我幫你。”

顧懷翡邊這麼說着，邊真的對照論文名字，翻看起醫學雜志的目錄來。

宋宛熠忙說：“不用的姐姐，也不一定非要找全，沒有就算了。等會兒我自己來就行，醫學單詞挺生僻的，不好認。”

“沒關系，我可以問你。”

即使坐在地上，顧懷翡的腰背依然是挺直的，視線自然地垂下，指尖沿着銅版紙緩慢劃過。

她的氣質太獨特，目光又太甯靜，看尖端醫學期刊的樣子，也仿佛在閱讀曆史悠久的古籍。

但也隻是一種錯覺，她讀英文的速度很快，比宋宛熠自己效率還要高一點。除了偶爾開口詢問不常見的醫學專業術語，她始終寂靜，并且投入。

跟宋宛熠不同，她翻過的雜志會分門别類地放到一旁，等宋宛熠喝完安神湯，散亂無序的雜志已經被擺成了整齊的五摞。

顧懷翡腿邊隻餘下兩本，是她篩選後挑出的有用的。“有一篇剛好是你同事想要的，另一篇題目類似，他也可以看看。”

宋宛熠驚訝道：“姐姐這麼快就找完了？”

如果是她來找的話，起碼會把這些雜志翻來覆去地看個三遍，還不确定有沒有疏漏。顧懷翡隻翻了一遍，不僅準确地找出來了，甚至還把類似的挑出來，讓他可選擇的更多。

“目錄看一遍不就有印象了，有沒有他要的那些，心裡大概有數。”

顧懷翡笑着，眼睛裡似藏着光。宋宛熠忽然産生一種想法，像顧懷翡這樣厲害的人，即使沒做畫家而是從事别的行業，也一定是佼佼者。

她那麼優秀。

自帶光芒。

宋宛熠思緒飛遠，忽聽到顧懷翡叫她。“妹妹。”

回過神來，便看見顧懷翡眼帶笑意，朝自己伸出手。“來。”

鬼使神差，宋宛熠遞出自己的手，輕輕放進了她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