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幹什麼?”
童森織走向相原函的時候,坐在一邊的老大忽然淡聲問她。
“我想把凳子扶起來,”童森織說,“地上很冰的。”
“你倒是體貼。”老大說了這句話之後便沒下文了,隻是靜靜地盯着她。
相原函也一言不發。
雖然不知道童森織現在是什麼态度,居然要幫他主動扶椅子,但這确實是個機會。
按照童森織走過來的方向,她過來的時候正好可以擋住長毛男的視線,到時候他抓住機會,或許真可以小聲要挾童森織幫他逃走。
一步,兩步。
他計算着時間。
“等等。”
老大忽然向童森織丢來一個東西。
看清楚飛來的是什麼東西後,童森織接住那東西,疑惑地看向老大:“膠帶?”
“把他嘴封上,”老大說,“免得他惹是生非。”
椅背後,相原函的手緊了緊。
“我明白了。”童森織低眸,無視相原函的視線,撕下膠帶,朝相原函走了過去。
當那隻手碰到他的臉時,相原函劇烈掙紮起來。
不行,這是他最後的機會了,要是嘴被封住,他不但無法跟童森織交流,甚至連拖她下水都做不到!
他的眼眸快速閃爍着,‘童森織’這個名字在喉間絕望地翻滾,就在膠帶即将貼住他的嘴時,他終于忍不住了。
就算是死,也要拉這個叛徒做墊背的!
他幹涸的嘴唇動了動,但是下一秒,一隻溫熱的手指抵住了他的唇瓣。
相原函愣了愣,下意識擡起眼皮,望向對方。
童森織漆黑的眼眸一片平靜,比他想的還要平靜。
雖然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但相原函忽然想起平常童森織幫他平息禍事時,也是這樣的眼神,仿佛沒有任何事情能在她心中留下波瀾。
欠扁,但意外的很有安全感。
下一秒,他身上仿佛要嵌進肉裡的繩子松了。
“我想好了。”
他似乎聽到面前的人自言自語般喃喃了一句,而後,他整個人進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我無法眼睜睜看着小原死掉。”
‘整個人’這樣的形容其實有點誇張,因為相原函和童森織奇怪的體型差,導緻有一種洋娃娃抱着大猩猩狂奔的奇怪既視感。
耳邊自由的風肆意呼嘯,相原函瞪大眼睛,從脖子到耳朵,最後整張臉都變得通紅。
“你你你你你!!!”
“你在做什麼啊!!!”
“小原,環住我的脖子,不要掉下去了。”
盡管抱着一個比她高不少的成年男人,童森織依然跑得又快又穩,甚至還有精力側過臉,提醒懷中炸毛的相原函。
說話時,她的鼻息輕輕擦過少年的脖頸,又很快被風覆蓋,仿佛隻是一個溫柔暧昧的錯覺。
相原函的身體一僵,明明是逃命的驚險時刻,但不知為何,跟這個家夥待在一起,氛圍總是會變得很奇怪。
他磕磕絆絆地說:“把、把我放下來!!!誰要被你抱着啊!!!”
童森織一邊跑,一邊閑閑地接話:“不要逞強了小原,放心,我以後不會笑話你的。你身上傷得很嚴重,沒有體力支撐你跑很遠的。”
她看似纖細,實際強壯有力的手臂穩穩抱着他,聲音輕輕的,淩亂的碎發在風中揚起:“能夠堅持到現在,小原已經很了不起了,所以,接下來放心交給我吧。”
寂寥而孤獨的夜色下,相原函下意識抓緊了童森織的衣袖。
什,什麼啊,這個家夥……!自顧自的說這種話,以為自己在表演什麼英雄救美的爛俗話劇嗎……!!
但這似曾相識的一幕,又讓他不可抑制地想起了往事。
那時也是這樣。
那時也是,他被喪心病狂的兄長困在屋子裡,周圍一切都在燃燒,在他視線模糊時,童森織卻忽然在火焰裡出現了。
她穿着白裙子,長到腰際的黑發柔順地垂下,在那之前,相原函都以為這個女孩隻是兄長諸多收藏品中的其一,她像一個設計精美的人偶,漂亮,卻死氣沉沉。
但那個時候,她站在火焰中,燃燒的火光映襯進她的眼底,臉側被映照得通紅,仿佛人偶在他面前生長出了靈魂。
她一言不發,卻堅定地朝他伸出手,滾滾火光在她身後跳躍。
那是相原函遇到的一個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