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的地下室,喻盎站了許久,忽然打了個電話。
“你居然會主動聯系我?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手機裡傳來女生的調笑聲。
“陽紀。”
冷淡的嗓音,讓對面的笑聲停了下來,女人察覺到不同尋常的氛圍,正經許多:“能讓你打電話,你是考慮好了,要和北川家的那位合作了?”
“嗯。”
喻盎看着被暴力拆開的窗戶,刺眼的光線令他眯了眯眼睛。
“告訴你投誠的主子,我要和他單獨見面。”
*
“你已經幾天沒有去學校了,整天關在屋子裡研究這些破東西,不會真打算辭職了吧?”
腦袋裡傳來譏诮的聲音,邊裕一沒有生氣,手指在鍵盤上跳動,飛速浏覽電腦屏幕上的資料,淡淡道:“被綁架的學生雖然都救了出來,但沒有出現半點水花,背後一定有勢力壓下這件事,趁這個機會,我能順藤摸瓜,找到策劃這件事的始作俑者。”
“呵,不止這些吧?”腦袋裡的聲音冷笑,“你的那個學生,童森織,你很關心她?這幾天也不忘打探她的下落。”
邊裕一淡笑:“你不也一樣麼,上次去童同學家,喻盎趕我出去時,你還不是差點搶過我的身體和他打起來?”
腦袋裡的存在不吭聲了,過了一會,那聲音有些暴躁地低聲說:“這幾天我一直覺得我的狀态不對勁,以前我隻會在晚上清醒,這就是最明顯的表現……你應該也能感同身受吧?”
“嗯。”簡短的鼻音後,房間裡重歸沉默。
邊裕一作為這個身體的主人格,自然能感受到身體的不對勁。
他與副人格相對互不幹涉的狀态被打破了,對方焦躁不安的心情已經開始微弱影響到他,甚至有時,他能體會到對方的意識被拉扯到極緻的感覺。
……就好像,他們開始合為一體了一樣……
“等忙完這些事,我打算去趟醫院。”邊裕一溫和地說。
腦袋裡的聲音沒回話。
自從被診斷出人格分裂後,主副人格一直保持着微妙的默契,盡管沒有交流,兩人皆不幹涉對方的生活,總體來說甚至算平和,邊裕一也因此沒有去醫院幹預過副人格的存在。
如今,平靜的湖面已經被攪渾,邊裕一提出去醫院,兩人都心知肚明,這是光明正大的宣戰。
他們注定不能共存。
“如果我是你,我不會現在說出口。”半響,腦袋裡的聲音懶洋洋地說。
邊裕一在暗示他,這段時間裡,他還有翻盤的機會。
“雖然我這個立場說很卑鄙,但我确實隻想讓這場争鬥更公平罷了,”邊裕一盯着屏幕,仿佛能透過它看到另一個自己,他的笑容淡了很多,認真地說,“從人道主義講,你既然誕生了,也有存在的權力。”
“那你去死,把身體讓給我。”
“你還真是不客氣,這當然是不可能的,想都不要想。”
邊裕一說完後,關上電腦,伸了個懶腰。
他并不是什麼君子。
之所以坦誠自己将去醫院,還有一個原因,他知道對方也清楚。
這次的反常大部分是針對副人格的,哪怕他作為主人格有所影響,但總的來說不過是感受到了‘對方即将消散,兩人格即将融合’的前兆罷了。
兩人的争鬥還沒開始就給出了結果——除非副人格在這段時間能發生奇迹,力挽狂瀾,否則,愈發不穩定的副人格注定失敗。
“請問邊老師在家嗎?”
聽到熟悉的聲音,邊裕一愣了下,下樓開門,門口站着喻盎,笑眯眯的,看上去并沒有因為幾天前被告知沒有妹妹而受到打擊。
邊裕一皺眉,直覺讓他有些警惕。
“有人托我交給邊老師這些資料,相信邊老師很需要。”喻盎似乎沒有意識到邊裕一的防備,微笑着遞給他一疊紙。
邊裕一看了他一眼,低頭翻開資料,本來隻想大緻看一下是什麼内容,卻不想,越看越是震驚。
這疊資料不僅涵蓋了他這幾天尋找的所有信息,而且更加豐富,很多網絡找不到的線索全部都有!
“北川集團……”
邊裕一一目十行,喃喃自語。
“那小子走了。”腦袋裡冷冷的聲音喚回他的注意力。邊裕一還沒看完,合上紙,線索跟做夢一樣送上了門,但他心裡忽然生出不安來。
喻盎背後的人是誰?哪怕沒有證據,邊裕一心裡已經隐隐得出了答案,這份資料就是北川集團的人讓他送來的。
狂妄至此的态度,仿佛在告訴他,無論你做了多少努力,都無法撼動我分毫。
他的心沉了沉,關上門,回到書房,捧着資料從頭又看了一遍。
“嗯?”
翻到最後一頁時,他下意識發出疑惑的聲音。
“童森織?”
他看着紙上的名字,不可思議地讀了出來。
童同學怎麼會和北川集團扯上關系?
一路看下去,他幾乎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
這張紙記錄了童森織從小到大的行蹤,還附上佐證材料。
童森織從小被北川集團養大,對北川集團忠心耿耿。
——這是整篇想要傳達的意思。
紙的背後,附上了一串地址,下面接着一句話。
與前面嚴謹的文字風格不同,這句話帶着濃濃的個人色彩,邊裕一甚至能猜到對方漫不經心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