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坐成一排,動作相似地支着腦袋,連惆怅的表情都像是複制粘貼。太陽從江行舟臉上轉到南柯臉上,又慢慢移到秦沂臉上。
沒人能說出一個合理的原因。如果說秦沂是陸無盡最好的朋友,那南柯就是占據他愛情這一七情六欲之中的角色。
在友情中,好歹還有江行舟和秦沂分庭抗禮,但愛情,陸無盡完完全全給了一個人。
雖然他的愛有些扭曲,但不可否認,在這份感情裡他毫無保留。
沉默了很久,秦沂歎口氣,語氣低沉:“陸無盡這個人有自己的極端主義,他病态地想把你留在他身邊,讓你眼裡隻有他。”秦沂頓了頓,看一眼南柯,見他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反應才繼續開口,“但他比誰都清楚這是不可能的。”
他的信念被拉扯,理智被撕裂,一次次的矛盾和崩潰導緻他性格的缺陷。
秦沂又歎了一口氣,惆怅道:“比如我們都知道他小時候的那件事,導緻他一直害怕火,可最後他居然去做了消防員。這種人,最後隻有兩種可能,要麼脫敏成功,在解救其他生命的過程中找到自己活下去的意義;要麼就是在一次次的刺激中陷入過往的痛苦,不得解脫。”
秦沂看着南柯,輕聲道:“這個結果我們目前還不得而知,但這件事以及他後來的經曆,導緻他在面臨痛苦時選擇逃避,或許這次,也是他對現實的一種回避。”
南柯安靜地聽秦沂說完,内心愧疚感更甚。不開玩笑,他當然難過,是房間裡三人之中最難過的一個,難過了一天一夜。
本以為靠着自己的經驗,輕而易舉就能把陸無盡從夢裡帶出來,可是陸無盡早已在他一次次的忽略之中産生了他不了解的一面。
這是陸無盡對他的懲罰。
任誰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最愛的人插一刀都不可能冷靜,但比起這一刀,更刺眼的是陸無盡看向南柯時的目光,警惕而陌生,好像在看一個完全無關的人。連兩人第一次見面時陸無盡看向南柯的眼神都沒有這樣冰冷。
南柯看一眼就覺得有什麼堵在心口,堵得他難受,連呼吸都快凝滞。他恨不得當場把心掏出來給陸無盡看看,此心可鑒。
可惜陸無盡連這個機會都沒有給南柯。
可惜回應南柯的是陸無盡毫不猶豫的一刀。
那一刀過來的時候南柯腦海裡一片空白,陸無盡的聲音出來,他才回過神來。南柯仔細想了一下,當時腦海裡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想法是——陸無盡,你還在生我氣嗎?
還沒等他道歉,陸無盡就拒絕了他的窺探。
南柯聲音幹澀,少有地認真起來:“我......我知道,可是我不知道怎麼辦.......我想救他,我真的想救他。”
秦沂見他如此,少了幾分責怪,道:“他不需要拯救,他需要自救。”
江行舟聽着兩人一來一回,終于接受了南柯入夢的事實,并且說服自己在自己沉睡的五年裡,世界的确進步了不少,他強迫自己不要用唯物主義解釋這一切,跟着秦沂的思路走。
聽了秦沂的話,江行舟接話道:“隻要他自己想明白了,夢境便不攻自破。”
秦沂點點頭表示肯定,雖然這話對于解決問題沒有什麼幫助,但人家剛醒就被迫在這裡跟他們一起腦力運動,秦沂還是要給予必要的情緒價值的!
“所以我們沒必要糾結他為什麼捅你,萬一對他來說是噩夢呢?喚醒他才是最重要的。”秦沂道。
“嗯。”江行舟點頭同意。
“我們都等一個月了,再等幾天也沒什麼。”秦沂繼續安慰南柯。
“嗯。”江行舟繼續點頭。
“你也别太傷心,沒有生命危險已經是萬幸,我們要相信他。”
江行舟正要點頭,南柯忽然站了起來,吓了旁邊兩人一跳。
隻見他信誓旦旦道:“對!你說得對!我就不信了,他都沒捅死我,說明他還是愛我的,我要繼續進去。”
江行舟下意識就要肯定,被秦沂“啧”一聲拉回現實,表情立刻認真起來:“秦沂剛剛不是這個意思吧?”
秦沂拉住南柯:“進去是肯定的,但也要等你把身體養好吧?别到時候他醒了你又躺下了,你們三個在這裡開火車呢?”
南柯掰開秦沂的手,迎着橘色夕陽,目光堅定地像是在宣誓:“不,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我們要主動出擊!快,你腦子快,你給我想想下次見面我跟他說什麼比較好。”
南柯頓了頓,嘴角咧開一個誇張且尴尬的笑容,“你好,我叫南柯——行嗎?”
這笑容看得秦沂身上雞皮疙瘩起了一層又一層,打了個寒戰,和江行舟默契地搖頭,不用秦沂點評,江行舟就道:“看起來不像好人。”
秦沂看他一眼,默默豎起大拇指。
南柯皺皺眉,思索幾秒,換了一個笑容,還擺擺手,道:“你好呀,你還記得我嗎?——這樣呢?”
秦沂五官都皺了起來,嫌棄不已:“看得我也想給你一刀。”
“啧!”南柯不耐煩地回頭看着兩人,“你倆靠不靠譜啊,支支招啊!”
秦沂摸着下巴冥思苦想,半晌後緩緩開口:“既然他在夢裡,那夢境的複雜程度就代表這件事在他潛意識裡的深度,那如果我們放任不管,按照他的想法任由夢境發展,或許是真正解開他心結的辦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