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舟皺起眉,欲言又止,在南柯威脅的目光下才說:“放任不管會不會太慢了些?”江行舟看看南柯,“你覺得他能等下去嗎?”
秦沂動作一頓,按照他對南柯的了解,江行舟的話确實是個問題。
南柯站在兩人身前,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就看哪個能給出一個靠譜且有效的方法。
又是良久,還是秦沂:“或者讓他做一些對他而言有意義的事情?他覺得有意義的是什麼呢?救火?”
南柯面色一滞,這次他沒有再沉默猶豫,直截了當地回答:“是救人。”
秦沂恍然大悟,但想通之後神情反而更加落寞。聯想到身邊這個人,秦沂又不合時宜地看了江行舟一眼,然而江行舟維持着一貫的冷漠,面無表情,垂眸思考。
秦沂深吸一口氣,道:“所以他每一次救火,對他而言都是在救小時候火中的......父親?”
南柯點點頭,擡頭望着兩人,“這件事過去這麼久,我們都以為他早就走出來了,平時他也沒和我們說,如今在夢裡,所有藏在潛意識中的事情一股腦冒出來,足以壓垮他。”
南柯聲音低下去:“是我不對,明明說過......”
秦沂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打斷他的低迷:“說過什麼都沒用,有用的是你現在去把他帶回來。”
“對........我要創造一個以他為中心的夢境,”南柯看着秦沂,心中一動,眼神更為堅定,“我要他真正解脫出來,我會引導他,帶着他,陪着他,回來。”
南柯動作迅速,秦沂和江行舟還沒反應過來他就坐在了陸無盡床邊,握住他青白的手掌抵在唇邊,認真看着陸無盡,如同許下什麼承諾,“雲開見日,夜盡天明,都會過去的。”
.........
十分鐘後,在秦沂和江行舟震驚的目光中,南柯腦袋開花地從夢境中出來,鮮血滲透指縫,蜿蜒進眼睛,顯得南柯眼睛猩紅。
江行舟正要上去扶他,被南柯一手推開,語氣無比肯定,還帶着些不知道從何而來的自信,“沒關系!我現在覺得腦子更清醒了!”
夢境并不連貫,說明陸無盡此刻還沒完全适應夢境。處于夢境之中的陸無盡也不會發現夢境在南柯一次又一次的進入中重新開始,對他而言,南柯的每一次進入,都隻是抹去他前一次的記憶,重新開始而已。
江行舟和秦沂的動作愣在原地,兩人對視一眼的時間,南柯一屁股又坐在了床邊。
秦沂也不知道在入夢過程中強行把入夢者叫醒會不會産生什麼不良後果,手懸在半空良久,江行舟按下他,道:“看他這說話铿锵有力的,還能自我安慰,應該沒什麼大事。”
半小時後,南柯臉上多了幾處傷口,以秦沂肉眼可見的速度紅腫起來,随即南柯“哎喲”一聲捂住肩膀從椅子上滾下來,秦沂走近一看,左胳膊無力垂着——脫臼了。
江行舟少有得露出一絲同情,看向床上陸無盡的表情帶着一抹尊敬。秦沂把人扶起來,“要不你就.......”
話未說完,南柯一聲不吭把肩膀往上一推,“嘎嘣”一聲脆響,南柯輕描淡寫,“沒事,别擔心,他這次都等我自我介紹了,我感覺我要成功了!”
他毅然決然走進黑暗,所有聲音都被他甩在身後。他說:“我要去把他帶回來。”
五十分鐘後,南柯胸口添了新傷。
一個半小時後,南柯後背開了一條長長的口子。
第六次,失敗。
第七次,失敗。
第八九十十一........次。
在南柯再一次出來的時候,外面日月已經轉了一輪,秦沂靠在旁邊的床頭上睡着了。江行舟及時阻止了南柯的繼續,語氣不容置喙,“你先處理一下傷口吧。”
南柯這會兒渾身是傷,傷痕一層蓋着一層,深的傷口表面的血已經凝固形成血痂,連同衣服一起黏在皮膚上。
江行舟于心不忍,在南柯拒絕前開口:“你這樣進去,說不定還會吓到他。”
南柯這才猶豫了一下,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白色衛衣已經被血染紅一大片,看着有些駭人。
南柯聽從江行舟的建議,處理傷口換身衣服,又在江行舟的監視下吃了點飯,随後江行舟夜找不出理由攔着他了。
南柯再一次進入陸無盡的夢中,這次的夢境換了地點,四周一片漆黑,肯定不是在平安巷的出租屋裡。陸無盡坐在燎原烈火之中,不躲不避,整個人被火焰包圍。
“原來這把火還沒滅......”南柯喃喃自語。
“你就是南柯?”
南柯一回頭,居然看見了一張無比熟悉的臉。
那是他自己。
再卑劣的人也有屬于他的英雄主義,就像陸無盡也忘了最開始,是他的執念凝聚成形,從而出現的南小柯;就像最開始,南小柯也隻是跟随陸無盡的指令而行,永遠将他視作自己的唯一,反之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