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萬俟望輕啧,薄薄眼皮掀起,眼中幽深。
這什麼狗兒,要是沖着權勢來的,這麼不要命,萬俟望敬他一條漢子。
可想不到,居然是沖着孟長盈來的,當真沒出息。
他一個雜胡,居然也想跟随孟長盈。
萬俟望真是心疑,孟長盈莫非會什麼蠱惑人心的把戲?
不然為何人人都忍不住靠近她?
真是煩人。
星展聞言,也詫異和月台對視,朝胡狗兒努嘴。這人怎麼回事?
月台搖頭。并不認識,誰知道哪裡來的。
孟長盈面色未動,隻定定看着胡狗兒兩息,才問道:“你叫什麼?”
星展:“……”
合着她說了幾遍,主子是壓根沒記住啊。
胡狗兒慘白面色微微浮上紅,嗓音壓抑顫抖。
“胡狗兒。”
孟長盈颔首:“長信宮衛尉卿的位子是你的了。”
胡狗兒眼中灼灼,面上是壓不住的驚喜,卻又小心翼翼地将火熱呼吸放輕,仿佛眼前一切隻是夢,動作重些便要驚醒。
“好生治療,痊愈後去找星展接手事務。”
孟長盈不再看他,擡手攏了攏衣袍,雪面煞白。
星展在旁邊,心裡别扭。
昨日長信宮的衛尉卿是常岚,今日就成了這胡狗兒。
名字可真夠難聽的。
不過名字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們長信三卿再也不複存。
她扭頭去看那件雪白大氅,下面蓋着的是曾經的長信宮衛尉常澤卿。
星展望着,眼裡又熱乎乎地淌淚。
還是月台上前,親自将人扶起來。
雖說不知道這人哪來的,但既然主子留了他,那便是自己人。
月台放緩聲音道:“傷口都裂開了,我讓人帶你去找太醫,用最好的藥,為主子辦事盡心是應該的,但也得顧惜自個身體。”
胡狗兒話少得厲害,也不應聲,隻知道點頭。
孟長盈不看他時,他的眼神小狗一樣追在人身後。
萬俟望觀望片刻,歪頭惡劣開口:“你怎麼偷看娘娘,日後在長信宮當差,你有的是機會多看。”
明明是嘲諷,可說完之後,萬俟望自己先氣着了。
這到底是哪來的小子!
胡狗兒被人戳穿,隻是默默低下頭。
既不惶恐難堪,也不多話辯解。
倒是有幾分孟長盈素日處變不驚的樣子,隻是他的氣息寡淡稀薄,一低下頭,幾乎能叫人忘記他的存在。
孟長盈擡手揉揉眉心,不耐聽萬俟望鬥嘴。
隻沙啞道:“帶上澤卿,回宮。”
這漫長一日,她太累了。
……
這日之後,孟長盈不出意外地病倒了。
月台私下裡着急上火,愧疚得不行,一夜之間嘴裡起了好幾個泡,整日整日泡在藥房裡給孟長盈熬補身子的藥。
可孟長盈是先天的孱弱體質。
别人是陶碗,添一碗水補一碗水。孟長盈卻像個镂空的竹簍,添一碗水漏一碗水。
老人們都說,人力有時殆,這樣的孩子,隻看上天收不收她。
孟長盈這邊還病着,胡狗兒卻已經來報到了。
當胸一劍,寒夜入水尋物,第二天沒事人一樣就來尋星展,要交接腰牌上任。
星展正要去尋月台,被他胡狗兒殿外堵個正着。
星展隻當作沒看見他,繞開人就想往前走。
胡狗兒往左一挪,正擋在她面前。
星展往右,他也往右。
這是和她杠上了。
星展本就情緒不佳,這會更沒什麼好臉色。
“你這人堵着門做什麼,還不讓開!”
胡狗兒仍默默地站在她面前,嘴裡隻簡單吐出幾個字。
“來交接衛尉卿職務。”
星展哼笑一聲,上下打量他一眼。
“來得這麼快,你莫不是怕這好差事跑了?”
胡狗兒眼睛微垂着,隻重複道:“交接職務。”
星展看他這三棍子打不出個屁的樣子,面上更惱。
“主子說了,等你痊愈之後再來上任,這不過才第二日,你的劍傷便好了?”
胡狗兒微微搖頭,柳葉眼垂着不看人,卻堅持道:“劍傷不礙事,交接便是。”
“你聽不懂人話是不是!你說不礙事就不礙事?”星展擰眉瞪眼,忿然道:“你當長信衛尉是什麼遊手好閑的肥差嗎?你身負重傷,若再有歹人闖入,你如何抵擋防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