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喜撥浪鼓似的搖頭,又不知從哪個口袋摸出來一塊芝麻糖塞進嘴裡。
“戰場刀劍無眼,小心為上。”
她說得慢吞吞,星展面色一言難盡,還是不太理解。
“那也不至于……穿這麼多吧?”
三層棉衣,兩套兵甲,再加上掄圓了的無鋒劍,誰能碰得到她一根毛啊?
萬喜圓臉嚴肅下來,深沉地搖頭。
“你不懂。”
“你個小丫頭,天天‘我不懂我不懂’的,有什麼不懂?不就是你怕死怕得要命嗎!”
星展跳起來,壓到萬喜背上,被那把厚而寬的重劍硌得胸口疼,也不撒手。
萬喜穩穩背着星展和重劍,腳步都沒亂,還眯着眼睛慢慢嚼着芝麻糖,頭發蓬亂,像是隻剛撒歡回來的小馬。
“你就是不懂。不是怕死,是惜命。”
“你跟我吵上瘾了是吧?怕死和惜命有什麼區别?你說!”
星展一手摟着萬喜的脖子,一手去捏她肉肉的紅臉蛋。
萬喜嘴巴被她拉扯開,吸溜了聲。甩甩膀子,沒甩下來人,就任由她捏了。
“不是跟你吵。”
萬喜又摸出來一塊糖,反手遞到後面。
星展張口含下來,發現是塊米糖。
星展咬着糖,從萬喜背上跳下來:“怎麼不是芝麻糖?”
萬喜捂住口袋:“不給。”
“嘿——你說不給就不給?”
星展撲上去,兩人頓時扭打起來。
萬喜有一個半星展重,還裹得厚,自然吃不了虧。
星展被壓制得死死的,氣得不行,非得打回來。
正鬧着,一陣驚雷似的馬蹄聲響起,煙塵四散。
褚巍勒馬停在兩人面前。
萬喜最先看到他,肉臉一抖,立即推開星展,後退幾步。
“什麼意思,打赢就想跑?!”
星展正打得頭昏腦脹,還想上前去抓她。
“星展。”
一道熟悉的清朗嗓音響起。
星展一回頭就看見高頭大馬上的褚巍。
他逆着光的臉辨不清表情,但氣勢迫人。
不知怎的,星展忽然有點發怵。
“褚……褚将軍。”
此時此地,公子二字說不出口。
她終于意識到,褚巍已經不是記憶裡飛揚愛笑的少年公子,更是踏過屍山血海的百戰将軍。
“陣前揚聲笑語,蔑視禁約*,犯輕軍。”
他嗓音仍很溫淳,但語氣肅然,說出的話卻毫不留情。
“各領軍棍五十。”
“再犯,領一百。”
“再犯,斬。”
星展呼吸凝滞一瞬,心髒驟然緊縮,竟在這短短幾字中察覺到隐約殺氣。
軍中禁令大多雷同,星展曾在羽林軍金吾衛中混迹,自然清楚。
隻是從前沒有人用這些來要求她,她隻需要辦好孟長盈的差,剩下的就是自在快活。
“軍正何在!”
營中動靜早就吸引了不少人來看,軍正聞聲立刻站出來。
褚巍:“将人帶去行刑。”
“是。”
湧上來人将星展、萬喜二人帶走。
萬喜認命垂着頭,默然不發一言。
星展茫然地擡着頭,嘴巴動了動,卻不知該說什麼。
喊冤嗎?
她确實犯了禁令。
可是……怎麼能真的打她?
星展被拖着去行刑,郁賀和胡狗兒快步跟在後面,眉頭緊皺,面上盡是憂色。
可猶豫再三,還是沒有向褚巍辯白讨情。
倒是胡狗兒,竟想沖上去,被郁賀死死拉住。
“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