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泉打開門,眼眶還紅着,不知道剛才在幹什麼。他開門的一瞬臉上滑過去數不清的情緒,震驚、質疑、像被雷劈了,最後化為“見了鬼了”。
被狠狠關上門拒之門外的感覺,溫岚時隐約感覺不久前才體會過,居然還有返場款。
裡面安安靜靜了片刻。約莫幾分鐘,門又一次被打開了,邬泉一頭淩亂的卷發像被狠狠抓了一番,發縫都在劈叉。
他平靜問:“哥們,騙騙我得了,别把自己也騙了。說吧,敲詐勒索還是騙财騙色。”
又補了一句:“你别頂着這臉去騙白藏啊,哦,你可能不認識他,就一個一看就不是什麼正常人的人,長頭發,灰眼睛。你要多少錢直接跟我說,别騷擾别人了。”
這話說得讓人意外,溫岚時一挑眉:“你在他背後倒是說話好聽了。”
邬泉心理素質也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說好的話怎樣也聽得出這話的立場絕不是外人才對,說不好,他又正正杵在門口,氣勢壓人。
或許是太熟了,溫岚時這時才察覺到他身上的變化。
邬泉的嚣張跋扈收斂了很多,雖然還是拿鼻孔看人的架勢,說話上居然會從别人角度思考了。
溫岚時幹脆得很,直接展示他和白藏的聊天記錄給人看。
對方往往用标點符号表達情緒,能不打字就不打字。他掩去了自己問人去哪兒的話。再上一次的對話是自己在說晚上吃什麼好,他舉的例子裡,白藏回“。”的是不好,回“!”的是好。
“我也解釋不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想來邬泉已經信了一半,溫岚時又答了他問出的幾個問題,他攤了攤手,“總之我現在活得很好。”
“我看不太好吧,”邬泉否定他的話,“你這衣服都不是這個季節的,就不凍嗎?”
“嗯,出了點事。”
“難怪,所以,你現在找我幹什麼?”
溫岚時直言不諱:“求人幫忙。能不能幫我弄個身份信息,我很多事不夠方便。當然,這算我欠你一個人情。”常常靠糊弄人,他的确擔心追究下來的後果。
“得了吧,你欠我的人情哪兒數得過來。”邬泉嗤笑一聲,領人進門。
别墅裡溫暖如春,站在門口時就足夠宜人。隻是裡面一片狼藉,杯子、煙頭撒在地上,甚至有些觸目驚心的血痕。
溫岚時皺了皺眉,就被人識破了似的,邬泉說:“放心好了,我沒那興緻自殺。這我二姨的傑作,非要來殺雞,她殺的哪是什麼雞,恨不能直接把鴻門宴開我家裡了。”
“坐吧,”邬泉對着沙發努努嘴,“你這要求好辦,花點時間的事。”
房子裡所有的全家福都被撕開了,主人也沒興趣再裝一套,就任着那堆藝術照殘骸留在牆上。一座房子,弄得像一處廢墟。
“免得你問,我直接說了,”邬泉煩躁地抓着頭發,“你應該聽說了,你死……呃,就是後來,我爸因為财産分配問題跟我媽鬧矛盾,被我媽殺了。我媽這幾天在牢裡鬧自殺,待會我得去看看。”
溫岚時點點頭,邬泉家裡的情況他大概知道點。邬國誠并不是富一代,祖上就有積累,他年輕時也懷着将家産更擴大的雄心壯志。
可惜一生太一帆風順,到了中年縱情聲色,他在外面養了無數個情人,幾年前更是和原配夫人關系到了冰點。那段時間裡,邬泉朋友圈裡全是發牢騷,他有些印象。
“雖然你複活這事,我還得消化消化,但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這種荒誕事一次遇到兩件,居然能一塊消化了。”
邬泉開了窗點起煙,腦後的頭發真的有幾處漂着白。
“你知道我媽怎麼說的嗎,她說牢裡有男人猥亵她,警察告訴我的時候我也覺得我瘋了,明明跟她關一起的都是女人。”
轉過頭,看見溫岚時若有所思起來,邬泉趕緊補充:“她好幾次在裡頭胡說八道,人警察啥都查不出來,這次八成也是在耍什麼滑頭。”
他對自己父母親印象都一般。
父親徹夜不歸,養過的情人多如牛毛,他都不敢想外面有多少個“弟弟妹妹”;母親罵罵咧咧,甚至嫌他不讨自己爹歡心,才讓她顔面掃地。
溫岚時順手撿起了地上碎裂的杯子,摸着剔透的腹面:“我也去看看阿姨。”
他垂下眼看着這幾片玻璃,不出意外的話,他能夠從過去拿來這隻杯子完好時的模樣。
他的複活莫名其妙,身份也不合法,走到哪兒基本上都靠一張嘴胡說,再不濟從過去扒拉來一張身份證明蒙混過關——就像能拿來一隻尚未碎裂的杯子。
他瞞了白藏一些事,譬如他也有了些不為人知的奇妙力量。
大約砂辰的沙礫膠囊起了些額外的作用,又或許是自身的“活”本就玄而又玄。
他将要開始真正涉足那片關于“時間”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