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他來說,矮星比視差還要難纏。若是說視差是嘴上陰鸷行動謹慎的人,矮星便同他完全相反。
這個人險些取了碎瀾的性命。
他倚仗着衆多懷表緊緊依靠的場景,計算好了每一處的自我消耗,成功在自身湮滅前将碎瀾折磨得反噬嚴重。若不是另外幾人及時趕到,那共生的四人如今便隻剩兩人了。
隻是眼前的矮星尤為古怪,這人平日是最愛誠摯地打招呼的,見了他恨不能招架着好好吃上一頓飯,用毒、用見不得人的手段,想盡一切辦法殺了他的。
這人現在卻安靜地站着,默默看着他,不動也不說話,全然白了的毛發半是耷拉地從兜帽裡滑出來,居然安甯得有些乖巧。
白藏不想搭理他,正要直接摧毀時間裂縫,回到真實世界去,矮星卻先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腕。
這人真的很奇怪,手勁也依舊大得不像活人,白藏疼得抽氣,聲音冷下來:“幹什麼?”
矮星不擡頭看他,隻是一味地緊握着他的手腕,阻止他發動能力。
這麼“物理”的對戰,實在不像會上演在這兩個人身上的。隻是眼下居然真的發生了。
白藏手指微動,拉開了一條縫隙。
那縫隙也是找準了機會,大約是劃在了某片海域,他還能聽見海浪的潮聲。
某隻海鷗看準了這片漏洞,猛紮過來狠狠啃了矮星一口,這疼痛讓他短暫地放開了白藏的手。
後者活動開筋骨,警惕地看着沒有動作的矮星,将要出手直接橫斷他的身軀,不料對方直挺挺站着,居然對他的出手無動于衷。
白藏沒有殺人的想法,見他這副樣子,心中詫異,但切斷時間已然使了出去,他不自覺地恐懼起來:“喂!”
他背後傳來一聲輕笑,白藏渾身發了汗,半是遲疑半是無措地回頭,看見自己背後又有一個矮星。
那滿頭白發的人又歎息一聲:“真是好一場戲。”
——那眼前這個是?
白藏轉回來看過去,猝不及防撞進一雙熟悉的眼睛。
這不過幾息之間,他撕開的那段時間即将抵達溫岚時的身上,那人應當是被矮星控制了,除了一雙眼睛能看向他,渾身哪兒都動彈不得。
矮星實在是使陰招的一把好手。白藏恨不能打碎他面上完好如玉的笑容,剖開他用假象僞裝的血肉。
預想中的絕望場景沒有到來,那隻瘦弱不堪的三花站在溫岚時身前。本應極具存在感的那道白光已然無蹤,它擡起爪子舔了舔毛,滿是不在乎的模樣。
“你又欠吾一份陪葬品。”
白藏心道這場景怪異得很。
他與矮星這立場相對的兩個人站在同側,那隻不知具名的貓與溫岚時這根本無法聯系上的一人一貓站在另一側。
他在心裡輕“啧”一聲。
白藏想也不想又朝矮星使出一刃時間橫斷,趁着人反應的時間,拽着溫岚時,使了狠勁摧毀了時間裂縫。
他剛剛的确怕了,做起事來一股腦的,隻剩了沖勁兒。
将脫離出來的位置固定在家裡,白藏心裡才有了點踏實感。
隻是溫岚時依舊一動不動的,渾身上下隻剩眼珠子能轉轉。顯然,矮星的目的就是白藏親手殺了他,那隻莫名其妙的貓卻超出了他的預期。
四維之錐控制人的手段,左不過是将人的時間固定在某個時刻,但思維是固定不住的,能沖破的辦法,最為直接的,便是思維帶動身軀,沖破固化的現狀。
就好比鬼壓床,想辦法讓腳趾頭動一動,便能從那樣無法動彈的狀态裡脫身。
白藏糾結了片刻,完成多項行動,包括但不限于在客廳裡踱步、去卧室找砂辰但它不在、站在陽台上思考人生。
最後他還是下了決定,站在那人形雕塑的面前,小聲道:“對不起。”
溫岚時垂下眼看向他,好似在問:“什麼?”
白藏别開眼,臉莫名其妙紅了,甚至蔓延到了耳邊,耳垂将要熟透了似的。
他承認自己有私心,但這也是在救人,不是麼?
白藏微微踮腳,捧着他的臉,閉上眼吻過去。
這樣近的距離,他的睫毛都數得一清二楚。
這時候他才隐約有了些害怕、委屈的苗頭,一有了苗頭,某些東西就決了堤,湧動着如蝶撲風,轉眼間成了山海萬重。
這下真要替那“三玉蟬”好好做事了。
他微微松開,嗓音啞又碎:“對不起。”
差點中了圈套,對不起。
差點不可挽回,對不起。
溫岚時沒答話,他指尖微動,随即整個人松懈開,他安撫似的順着人後背,又貼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