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爸爸”這一個稱呼,在我九歲那年就徹底離我遠去。
父親是車禍走的,那是農曆十一月中一個陽光格外十足的中午。
那天,我拿到學校新發的校服,正在吃午飯,突來的電話鈴聲響起。
“啊?”接電話的媽媽瞬間靠在牆上。
挂掉電話,讓我收拾書包去鄰居家,讓鄰居送我去上學。
我邊走邊回頭,看到媽媽跑到對面大伯家裡,聽到媽媽的哭腔。
爸爸出車禍了。
下午最後一節課剛剛開始,教室窗邊有老師敲窗。
“誰叫巧悅,她哥哥來接她回家,她家有事。”
講課的老師看着班裡的學生,我站起來,走出教室,是大伯家的哥哥。
坐着他的摩托車,很快到家,家裡的大紅門大敞四開,院子裡好多人,有些人手裡拿着白布。
我走進去,外屋裡多了一張單人床,床前的地闆上有一滴血,大伯發現了,穿着布鞋的腳一搓,紅點沒了。
床的那頭是媽媽,跪坐在地上,沒有說話,所有人都給我這個小孩兒讓開路,我走到媽媽旁邊,媽媽拉我跪下,我始終沒敢看床上的人。
“你快握握你爸爸的手啊。”我的手被搭在那隻手上,大抵是涼的吧。
終于,我哭了。
之後我被帶到裡屋,房子是剛建的,裡屋與外屋還沒有裝門,但有一個布簾子,裡屋的幾個老嫂嫂在扯白布,我撩起簾子的一邊往外屋看。
大伯和幾個人将爸爸扶起來,在給爸爸穿新衣服,和之前爺爺穿個衣服好像,爸爸的頭歪斜着。
之後在靈棚裡的我聽到有人說過一句話—— 前面都軋粘糊了。
那晚,我聽到姑姑在院子裡的哭聲,接着是唱着歌的車離開的聲音。第二天醒來,院子裡多了個藍色棚子,棚子裡有一張木桌,上面擺着香蕉、魚、西瓜……還有一張爸爸的照片,照片後面有一個黑色小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