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湄用力地回憶着,似乎能聞到幼時花園裡的花香。
這時,一個少年的笑臉出現在充滿花香的記憶裡,那是誰?
是了,是北靜王府的哥哥。
他從牆上露出一個頭來,好看的臉上滿是笑意,他看向的是姐姐。
圍牆的那邊是華家的外書房。
這個少年當日随着家人來府做客,本來好好地随衆人在花廳吃茶,不知怎麼竟然走了出來,又在牆頭上出現。
他可真是大膽。
若是被人瞧見他私自窺探主人家的内宅,這實在是非常嚴重的罪過。
這種事在各個世家裡都是不言而喻的規矩,可那個少年卻似乎毫不在意一般。
他臉上的笑意越來越燦爛,而姐姐推秋千的力度卻越來越緩。
小婉湄感受着越來越低的秋千,疑惑地回頭看時——
隻見那天的晚霞真是燦爛,姐姐的臉上已被晚霞映得一片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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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妃望着天邊。
晚霞依舊,故人卻早已不在了。
不僅沒有人問過姐姐想不想要蕩秋千,姐姐究竟喜歡什麼,其實從來都沒有人問過。
華家上下都知道,長房的大姑娘自開蒙起便被當作未來的皇後娘娘來培養。
哪怕當時未立儲君,且先皇春秋正盛,下一任皇帝是高是矮、是老是少,沒有人知道。
可那又有什麼關系呢?
不管誰是皇帝,手握重兵的華家都會想辦法讓姐姐做皇後。
換個角度想,不拘是哪個皇子、宗親娶了姐姐,那他就擁有了華家的支持,離那個寶座便更近了一步。
在這些大布局、大算計面前,姐姐的想法便不重要了。
但淑妃從來都不信這個流傳甚廣的、帝後相知相偕的故事。
她知道姐姐的心裡另外有一個人,那個人絕不是當今的聖上。
宮女卉兒向後吩咐衆宮人道:“娘娘想走一走,你們遠遠跟着。”
衆人齊聲應是。
卉兒過來輕輕扶住淑妃的手,低聲提醒道:“二小姐。”
她喚的是小姐,而非娘娘。
淑妃這才醒覺自己在姑母的宮門口已出了一會兒神。
她迅速收拾思緒,伸手一扶鬓上簪着的一支紅珊瑚銀鎏金珠花,搭着卉兒的手,款款向寝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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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到休息時,黛玉收拾畢,隻靠着床沿兒出神。
紫鵑來看過兩回,她知道自家姑娘素來是個好沉思的,便不打擾,安置好就寝的物事,低聲囑咐了秦雪兩句,就悄悄退下去了。
秦雪每晚都是歇在黛玉榻邊的小床上的,此時也早已換了寝衣躺好。
左等右等,黛玉總也不回神,她便跳下地去吹燈。
燈火甫一熄滅,黛玉醒過神來,輕輕“哎唷”了一聲。
秦雪笑道:“白日夢終于醒啦?想什麼呢,這樣出神。快躺下吧,講真你也該多顧及一下自己的身體,就隻穿了一件寝衣在那坐着,不冷嗎?好不容易你的身體這幾年漸漸養得好起來啦,可不是用來讓你胡亂作着玩的。”
經她這樣一說,黛玉果然覺得手腳已凍得冰涼。
她趕緊拉過被子蓋上自己,将兩手搓了搓,又取了紫鵑預備在自己枕邊的小手爐暖着手。
紫鵑十分細心,近來天寒,她便每夜包好兩個手爐在黛玉床上,一個暖手、一個暖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