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黛玉心結已解,輔以持之以恒的鍛煉和食補,早已不需要藥不離人。
雖然因為警幻一貫不做人,黛玉的禀賦底子還是弱些,但如今她同其他姑娘一樣,平時隻偶爾适量服用一些補中益氣的藥膳或湯藥即可,連上一世常要服的“人參養榮丸”也不必再吃了。
秦雪告訴黛玉,在她來的那個世界裡,有人解讀過,這丸藥實際的意思是“人身養榮”,就是用黛玉這個人養了榮國府。
秦雪說,這一世咱們說什麼也不養了。
這話自然是玩笑。
不過如今屋子裡去了那揮散不去的藥味,有時還讓黛玉不太習慣。
潇湘館現在不僅沒有藥味,在秦雪的要求下,每日還必定要大開門窗,讓所有屋子都能在上下午分别徹底通風兩次。
初時紫鵑等覺得家裡門戶洞開的樣子十分好笑,實在都不像個千金小姐的屋子了。
但既然有黛玉的許可,她們也沒有辦法,久而久之也看得慣了。
況且,紫鵑等在去過其他姑娘的屋子後也發覺,即便是熏了再名貴的香料,或是擺了各樣新鮮花果,那些房間也盡皆不如潇湘館的空氣始終清新、還有一股天然的竹子清香,讓身處其中的衆人均覺得無比舒适和清爽。
是以之後即便秦雪哪天不在屋裡,隻要到了平日該通風的時間,紫鵑、春纖等人都會主動擔當大任,操作得十分自然。
衆人遷入園中後,為了服侍得更經心些,每位姑娘并寶玉房内又給添上兩個老嬷嬷并四個丫頭,這是在屋裡服侍的,專司收拾打掃的還另有粗使丫頭若幹,所以各處的人口一下子都更多了起來。
黛玉和秦雪商議着,人多了固然熱鬧,可是那不聽話的眼睛、耳朵和嘴巴自然也跟着人數一并多了起來。
這會子若失了管束,一時不防,恐怕就要生事,或是為将來埋下禍根。
待潇湘館各處都收拾布置妥當,秦雪想了幾日,将自己曾學過的現代人力資源管理的理念講給黛玉聽。
兩人邊研究、邊讨論,慢慢地就拟出了一套可以應用于潇湘館日常管理的辦法,又花了幾日工夫,逐一推敲、修訂,又請紫鵑、春纖兩個大丫頭來一起參詳。
兩個丫頭雖覺着姑娘的這套法子未免新奇得太過了,但這個時代未出閣的姑娘學着當家理事、為将來在夫家站穩腳跟打好基礎,本就是必修課之一,所以黛玉為這些事做些準備也并無異常。
想通這一點,紫鵑和春纖便都覺得自家姑娘真正是個有主意的,所以俱是十分熱切,根據自身經驗、頗有建樹地提了好些建議,秦雪和黛玉瞧過覺得可行的,便盡數增補在裡頭,幾人又反複看過,這才最終定稿。
終于,這日午後,紫鵑關了院門,叫小丫頭穗兒搬了個小杌子來在外頭守着,預備來人的時候好答對,跟着便在潇湘館正房外台階上安置一張圈椅,請黛玉在正中坐了。
春纖則去将衆人全部召集到一起,連平日少見面的外院粗使婆子和小丫頭們也一并召了來。
春纖點過名冊,除外頭的穗兒外,潇湘館現有的二十個人按等級職分站成三列,都在庭中垂頭肅手靜立、等聽教誨,紫鵑、春纖和秦雪則分别站在三列隊首。
黛玉今日穿的是一件月白色地缂絲八團百蝶紋邊的長襖,動靜相宜,襯得整個人愈發娴美出塵。
在現代時,秦雪也看過很多古風小說,早已知道“月白色”其實不是白色,而更像是一種青色。
但隻有當她親眼見到月白色的料子,才更能體會到古人為這些顔色命名的美感。
月白的料子真如被清澈的月光灑在衣裳上一樣,那是一種安靜的、清涼的、淡淡的、夢幻般的藍色。
另一件秦雪到了這裡後印證的事、也是許多紅樓夢愛好者都分析過的觀點——
黛玉其實更鐘愛明豔一些的衣裳和首飾。
受電視劇等演繹的影響,在大部分觀衆和秦雪的想象中,黛玉的形象早被固化成了一個淡顔素雅的病西施。
日常就該穿一些清麗素淨的衣服,美人含怨,每日看看書、聽聽戲,當然還要吃吃藥。
可事實卻完全不是如此。
前世的黛玉即便體弱多病,其靈魂的生命力卻仍然十分旺盛。
思維活躍,愛笑、愛玩,也常有一些别人想不到的驚人之語。
這樣的一個人,自然要用熱烈些的顔色才稱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