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楚越一早便起身,張嬷嬷在楚越寝居之中翻尋出從前的衣物,那是一套紋彩華麗的絲質袍服,月白的色澤隐隐在日光之下閃光,是難得一見的珍品,與這個破落灰敗的房間格格不入。
照夜在一旁心中暗暗稱奇,由衷贊歎道:“這衣裳可真好看。”
張嬷嬷笑道:“這是殿下冠禮之時,祯妃娘娘特意準備的,老奴也沒想到,壓箱底這麼久,拿出來還是一如往日。”
“這衣服可是祯妃娘娘盯着絲繡房一針一線繡出來的,這上面的紋樣還是娘娘親手繪制,着人特意送往——”
“嬷嬷,時辰不早了,過來給我更衣吧!”
張嬷嬷突然意識到自己過于多嘴,與照夜對視一眼,便捧着袍服往楚越那去。
照夜原本正聽得認真,沒想到楚越出言打斷,轉頭一看卻隻見楚越轉身的背影,又見張嬷嬷一臉諱莫如深,隐隐覺察楚越不喜提起他的母妃。
想通之後照夜安分的守在屏風之後,安然靜候,輪椅轉動的聲音從屏風之後傳來,低着頭的照夜隻能見着輪椅上的一雙腿,慢慢是膝蓋上的手,月白出彩的袍服,最後是楚越的面容。
照夜有一瞬呼吸微窒,直愣愣站在原處,她與楚越相伴也算有些時日,初見之時,照夜也曾在心中感歎楚越面容清絕,并不遜色照夜見過的神仙,是難得一見的氣質清隽。
今日,因着參加宴席之故,楚越将烏發高高束起,用玉冠玉簪固定,白皙的面容,清隽柔和的眉眼,漆黑眸中平淡無波,挺拔的鼻梁,唇色清淡,臉上神情淡漠,襯着身上那身月白袍服,更加顯得像一個仙人。
照夜見楚越擡眸看過來,登時一激靈,回過神來對着楚越生硬一笑,“今日殿下這身當真是芝蘭玉樹玉樹臨風,儀表堂堂風流倜傥,風度翩翩一公子。”
楚越無言片刻,不理會照夜轉着輪椅往外行去。
照夜見着楚越無言以對的神情,摸了摸鼻頭,連忙跟在楚越身後,殷勤推着楚越往前,張嬷嬷跟在身後,三人一同去往追風樓。
今日是林将軍的洗塵宴,洗塵宴設在追風樓,這宴席也邀了楚越,照夜還是今晨才知曉此事,想着楚越去這宴席也不知是福是禍,照夜心中總是有些不安。
三人行在宮道之上,照夜推着楚越走了許久,這才到追風樓。
照夜望着眼前的追風樓,追風樓雖為樓卻是一處寬闊的大殿,殿外有宮人侍候引路,楚越坐着輪椅,本就行動不便,在清謹殿還好,清謹殿中沒有任何門檻樓梯,楚越在清謹殿可以随意出行。
而這追風樓門檻甚高,需要幾名宮人将楚越擡過去,幾名宮人圍着楚越,照夜被隔離在外,卻見着三名宮人用力擡着,可輪椅絲毫不動。
有一宮人高聲說:“我們三人不行,再來兩個人。”
這一聲一出,殿中宴席之上的人被聲音吸引,目光紛紛投向殿門口的楚越,一時之間各自交頭接耳,目光看着楚越竊竊私語,一旁的照夜見着那些目光盡是嘲諷漠然嘲笑,眉頭微皺,又見那幾名宮人顯然故意為之。
輪椅之上楚越仿若早已習慣,眸光淡漠靜靜看着這一場鬧劇。
照夜卻見不得這些人如此,用力扯開楚越跟前的宮人,“你們讓開,我來。”
單手握住楚越的手臂,低聲對楚越說:“我扶殿下起來,待會靠在我身上。”
“殿下,照夜僭越了。”
楚越眼中難掩驚訝,照夜說完早已不待楚越拒絕,傾身将楚越手臂放在肩上,一手握着楚越小臂,一手扶着楚越腰上,輕而易舉将楚越整個人從輪椅之上扶起來。
楚越哪知事态會如此發展,他離了輪椅沒了着力,隻能倚靠照夜身上,右手被迫搭在照夜肩上借力,隻是兩人這姿勢着實不雅,照夜一手緊緊扶着楚越的腰,一手有力托着楚越的手肘,兩人身體貼得十分的緊。
照夜對着宮人冷聲說:“這下該是擡得動了吧!”
那幾名宮人哪知一個宮女竟有如此力氣,幾人七手八腳,将輪椅慌亂擡過去。
照夜見着輪椅已經過去,這才将楚越小心安置到輪椅之上,殿門口這出鬧劇這才結束,照夜推着楚越随着宮人來到案幾之前。
宴席之上自楚越進來便鴉雀無聲,一衆人靜默看着楚越入席,照夜将楚越安置好之後便盡職站在楚越身後,卻見對面匆匆幾面的三皇子楚瑜正玩味的看着楚越,遙遙對楚越擡手敬酒。
楚越對此毫無反應,靜靜坐着。
殿中等待片刻之後,皇帝身後跟着一衆武将姗姗來遲,武将之中林缬赫然在列。
宴席之上衆人紛紛起身行禮,皇帝聲音莊嚴,讓衆人免禮,随後領着林缬往上座去了。
照夜起身之後這才有機會打量這皇帝,皇帝一身赤色朝服,看着五十歲左右,面容和善,但是神情莊嚴肅穆,隻是看着面色不好,像是大病初愈的模樣。
隻見皇帝與林缬相談甚歡,甚至頻頻将目光看向楚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