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越說這話時，面色絲毫沒有變化，語氣淡淡仿佛這件事與他無關，照夜卻無端想起那個故事裡面，失去母親孤苦無依的那個孩子，那時候楚越應該剛剛及冠。

照夜還記得張嬷嬷捧出來的那件袍服，做工精緻用心頗多，楚越穿上清隽毓秀，那是他母親為他準備的。

照夜出神想着，楚越不知從何處撈出一壺溫茶，慢悠悠給照夜倒了杯，“糕點若是甜膩，配點清茶。”

照夜接過茶杯，問了個想問的問題，“你不怕我？”

楚越似是被照夜這句話逗笑了，“怕你？為何要怕你？”

“我隻記得最開始見到你，原本是隻小山雀，差點命喪貓口，撿回來之後發現這山雀機敏異常，卻又調皮不已。”

“後來有段時間那山雀不甚活潑，可我的身邊多了你，彼時我以為你是林缬或是楚瑜派來的，抑或是皇帝，可是後來我想他們都不會派一個散漫大條的人。”

楚越說這話眼神之中盡是揶揄之色，照夜不服道：“什麼散漫大條，我哪裡散漫了？”

楚越反問：“哦？是嗎？”

“誰家刺客明目張膽的偷懶，還整日貪吃大膽？”

照夜一時不服，奈何找不到反駁楚越的話。

楚越也見好就收，溫柔了聲音繼續說：“不過許多時候心軟又心細，我自幼在宮廷長大，這樣的人在宮廷之中活不長，後來那人性情大變，你也不知所蹤，直到别宮之中又再次見面，你又來诓騙我。”

照夜聽見這樣的控訴頓時心虛不已，“哪裡诓騙你了？我這不是送給你小山雀了嗎？我看你也很喜歡它，養得圓潤可愛。”

“你那一日離去，我原是想挽留你，卻不知用何種理由。”

“照夜，若是上一次我沒發現，若是今日我也沒見到你，是不是以後你都不會再見我？”

楚越說這話時，眼睛直直盯着照夜，照夜不敢與之對視，的确如楚越所說，若是沒有今日，她的确不會再過多打擾楚越，畢竟神仙與凡人就不該有過多牽扯。

但這話過于直接了，照夜顯然是不能直說，隻能想個婉轉的措辭，“楚越你要知道，人與人之間都需要緣分，我們相遇是緣，有一天就算分開，這也是緣分，緣分嘛就不要強求，緣聚緣散都是正常的，我們隻要好好珍惜這段緣就好。”

照夜胡謅了一大段，越說越覺得十分在理，再看楚越正沉默看着她，照夜牽起嘴角，“怎麼了？我說得不對嗎？”

楚越聞言笑了一下，那一下照夜心裡毛毛的，掩飾性的又拿起桌上的糕點，幾日不見，這楚越又變得愈發厲害，照夜心中直呼惹不起。

哪知楚越直接握住照夜的手，照夜驚訝擡眸，楚越眼中帶着堅定之色，笃定的說：“緣不緣我是不知道，但是照夜，我若是想見你，無論你在何處我都會去，即便你并不想與我過多牽扯。”

楚越這話照夜心中并未當回事，心想姑娘我是昆侖神鳥，區區凡人若是能上昆侖，那昆侖神境也是不用混了。

腹诽歸腹诽，如今對楚越還是以懷柔為主，照夜揚起笑容，溫和的說：“你若是想見我，我來便是，哪會有這麼麻煩，你若是去尋我，那我可就有大麻煩了。”

照夜一邊說一邊不動神色的将楚越的手緩緩往下挪，楚越也不過看她一眼，照夜立馬回以一笑。

楚越看着眼前的少女，燭光之下揚起燦爛的笑容，眉眼彎彎杏眼微眯，眸中燦爛生輝，小巧的鼻頭，櫻唇之上還沾着糕點碎屑。

這樣的面容，楚越是第一次見，但眼前之人的神态動作，極為熟撚真實，不再似從前一般，總是隔着一層紗。

不過照夜所說，楚越心中是半分不信，照夜是什麼性格，之前還是山雀之時，楚越就已經十分清楚。

如今這話不過是緩和，她若離去定然如針入大海，楚越清楚這一點，也隻能順着她的話說：“你既然這麼說，那我該如何才能再見到你？”

照夜不曾想楚越有此一問，這話不過是敷衍，哪知楚越好似當真了，照夜微皺眉頭思索，不曾見到對面的楚越正笑着看她。

照夜想了幾種辦法，終于相出一個萬全之策，指着案頭被關着的山雀，對楚越說：“你往後若是想見我，那就對着它，它會尋我的。”

楚越見照夜顯然是在胡說八道，還是配合她演戲，目光溫柔聲音同樣柔和，“好。”

照夜看楚越如此容易相信她，心虧得厲害，那山雀是她的分身，的确是可以呼喚照夜，隻不過照夜沒說的是得她主動召喚，山雀才能傳達，不然也是白搭。

照夜心中微歎，忽然想起在楚越這裡耽誤良久，房間裡面的紅绛指不定啥時候就醒了，可不能再待下去了。

于是照夜委婉的說：“楚越，你看今日天色已晚，況且我也不能在人間久待，我們下次再聊可好？”

楚越神色之中難掩失落，不确定的問：“我喚你，你真的會來，是嗎？”

照夜昧着良心認真點頭，試探的說：“楚越？那我先走了？我們下次再見可好？”

楚越不說話，隻是從小幾之下提出食盒，看着小巧精緻，帶着疑惑的目光看向楚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