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馬奔至牛車旁,才見一血人橫卧馬上。那人見到了牛車上的兩人,絕望眼底忽閃過一絲光亮,死命抓住缰繩,聲嘶力竭地掙紮喊道:“邊疆急報!!烏汗大軍已破邊防,有細作混入,攔截了消息,快!速速通知北部都督!!調兵——救援!!!”
霍靈山和薛長平迅速對視一眼,俱是一驚,急忙上前接住從馬上掉落下的信使。那信使背後中了一箭,來不及醫治又趕程數百裡,體力早已耗盡,終于支撐不住。
霍靈山蹙眉穩住信使,急忙問:“烏汗人有多少,到了哪裡?”
信使情緒激動,胸口劇烈地起伏,喘息急促,憑借最後的意志吐出每個字:“邊關潰敗,幾萬敵軍壓境——直逼我内地。他們...他們早已預謀,有細作···隻我一個突圍,速速——将急報交到左都督手裡,快——”
說完右手顫抖地自懷中摸出一份信封塞給霍靈山,緊緊抓住霍靈山的衣袖,雙目眦裂:“速速——親手——”
說着拿信的手劇烈抖動幾下便僵住再沒了動作,無力垂落,薛長平皺了皺眉伸手探了探那人鼻息,聲音一緊:“沒了。”
霍靈山手掌覆上信使的眼睑,緩緩合上:“他腹背中了弩箭,穿腸三寸,堅持到現在已經是奇迹。”
薛長平眼皮跳的厲害,神色焦急,唰地起身看向信使來的方向:“怎麼辦二哥,若是烏汗人攻破了太元邊塞,咱們小鎮恐怕危險,掌櫃的和四娘他們——我們——”
薛長平想說快快回去,但是眼下信使死了,他搭上性命突破伏擊将唯一的消息送出,現在必須有人把這消息快馬加鞭送去渃水城,不然這番功夫不僅白白浪費,烏汗人如若趁虛深入後果不堪設想。
可薛長平放心不下小鎮,更擔心掌櫃的和四娘的安危。
霍靈山放下信使,拿起那封急報牽過信使的馬,當機立斷凝重道:“阿平,你去送信。回城的路上更安全,你騎馬速速把信送到那位左都督手上,我回小鎮去找掌櫃的和四娘。”
薛長平喉嚨裡的話被緊迫的形勢壓了回去。
這是目前最妥當的安排,她不會武功,即便回了小鎮也是毫無用處,二哥至少可以自保,還能護掌櫃的和四娘周全。
她不再耽擱立即從霍靈山手中接過急報,塞入懷中,敏捷地躍上馬背:“二哥,一定小心!找到掌櫃的和四娘後保住性命最為緊要,我們城裡彙合!”
“好,快去——”
薛長平調轉馬頭,回頭看了眼霍靈山後,猛地揮鞭,策馬向前,沿着來路疾馳而去。
馬蹄聲在空曠的野地裡回響,不過午時,陰雲蔽日,天沉欲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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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塞以南千裡,便是太元的皇都京邺,俗稱京城。這裡,高山漸低,水脈愈發豐盈,平原與丘陵交錯延展,直至被一條蜿蜒如龍的運河貫穿東西。
京邺,是太元最繁華的所在,也是天下财富與權力的中心。四方商賈彙聚于此,各地貢品流入其間。有人說,從北塞到京邺,行路千裡,所見所聞,恍若隔世。北塞的風雪正在呼嘯,帶着刀鋒般的凜冽,而京城的風,卻是裹挾着香粉暖煙,喧嚣又熱鬧。
固若金湯的城垣堅不可摧,城門之下,長街延綿,雕梁畫棟。宮門之後,皇宮巍巍矗立,盡顯尊榮,是天下人可夢而不可求的地方。
正值太平盛世,京城百姓日子過得悠然惬意。閑時最愛往茶館裡一坐,賞曲聽書,三五成群,評說風花雪月,推舉才子佳人,排榜琴棋書畫。宮廷秘聞、官宦轶事,乃至街坊鄰裡的瑣碎八卦,無一不是他們熱衷談論的話題。
比如這地處喧鬧街市中偌大的尉遲将軍府,街邊随便拉來一個京邺人都能給你講上三天三夜。
這尉遲家自太祖皇帝打江山時便追随其後,是赫赫有名的開國功臣。這一代家主尉遲林曾先後随先帝和當今聖上西征北讨,戰功彪炳。家裡一雙兒女,長女尉遲芸昇,次子尉遲绛睿。長女是家中的掌上明珠,更是被陛下贊譽為京邺第一女子。
可這坊間公認的京城美人榜上,第一卻不是尉遲芸昇,排名很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