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場亮如白晝，她的目光始終落在景故知臉上，看得清楚她在發現自己時翻起的白眼。

還是那麼讨厭嗎？哪怕隻是餘光瞥見。

既然如此，為什麼會同意賀雲深和自己交談？

忽的，司叙内心湧起一絲心疼。以前的景故知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并不會為了任何掩飾自己内心的真實情感，甚至是情緒。從什麼時候，景故知學會了開始權衡利弊，給自己定制了一副又一副的面具，哪怕委曲求全。

是從自己離開她開始嗎？或許更早。

早在兩人大學剛畢業，景故知為了讓她的作品能夠展示，低聲下氣地四處拜托人開始。早在她和家裡決裂，景故知為了負擔起兩人的生活費用，一天跑三個劇組開始。

放于身側的雙手慢慢握成了拳頭，司叙自嘲地笑了笑。

“司總，還有興趣聊聊嗎？”内場的燈光，讓賀雲深想看不見她臉上笑容意味都難。越是這樣，賀雲深就越不想和司叙交談。

現在開始忏悔，未免有點太裝模作樣，也太自作多情。

“好啊。”司叙迅速調整好自己的情緒。

賀雲深的主動，應該是源于景故知。

司叙側過身，做了個請的動作。兩人走到了一處鮮少人會經過的角落。

“介意再把手稿給我看看嗎？”司叙問道。

五張手稿，賀雲深畫的是分鏡，邊上還有文字标注。她剛才看了，主要的關注點在于賀雲深分鏡中的舞台布景，并未多關注舞台劇想要呈現的故事内容。

賀雲深将手稿遞給了她。“我并沒有畫完。司總以前是學舞台設計的吧，還得過大學生舞台設計大獎。我對這一塊還是個門外漢，麻煩司總指教。”

司叙看着她的手稿，眉梢挑了一下。賀雲深的官腔還挺重。相比起這個發現，她最自己的了解倒是讓司叙更在意。

“你怎麼知道我大學專業？故知告訴你的？”

“司總知道有個網站叫做學信網嗎？”賀雲深面無表情，“我喜歡故知，了解一下她的前任，也沒什麼壞處吧。”

司叙啞然。她将手稿收好。“指教這個字用得重了，我已經很久沒有做這一塊了，何況你畫的頂多算是舞台布景吧，說設計還差些内容。我聽說你是何敏老師的學生，這是準備借由何敏老師創辦的話劇工作室落地嗎？”

前陣子熱搜上的熱鬧，司叙也是看了的。在公司午休時，也聽同事提起，公司準備投資何敏創辦話劇工作室——連台工作室的開年作品。這個投資完全是看着工作室的三位合資人名氣，連劇本内容、主演和舞台設計，公司内部都還沒核查過。

但不管怎麼說，有何敏、張琦北和季節三人把關，這個投資穩賺不賠。

如果真的如網上傳言，賀雲深早晚加入連台工作室，O.M.在舞台劇上的投資又将有個很成功的案例。

難怪，景故知願意讓賀雲深和自己交談。

内場的暖氣開的十足，司叙的心底卻在發涼。

“嗯。”賀雲深想快點結束對話，“舞台劇的所有作品，都會交給何敏老師。”

“你不加入？”

“這個和司總沒關系吧。”賀雲深皺了皺眉。

司叙輕笑，将手稿還給了她。“也是，和我沒關系。願意聽我提個意見嗎？”

“司總請說。”

“故知接下來要走的路不好走，我給她的幫助她是肯定不會要的。”司叙深吸了一口氣，雙手交疊，右手的拇指和食指輕輕轉動戴在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

那是大學期間景故知送給她的。是一枚素戒。在戒指内側，還有景故知費了好大勁刻上的名字縮寫。

司叙垂眸，低聲呢喃。“她大概，再也不可能原諒我了吧。”

“司總您說什麼？”賀雲深看不清她被長睫毛掩蓋的眼眸中的情緒，偏她又提到景故知，賀雲深難免在意。

“沒什麼。”司叙用拇指蓋住那枚戒指，“我的建議是，如果你想盡快成為能幫到故知的人，不要加入青藤和璟宸，也不要加入何敏老師的工作室。局限性太小，故知現在的咖位不可能拘在舞台劇。她需要的是好的電影劇本。”

賀雲深又怎麼會不清楚這些，但她并沒有那麼多選擇不是嗎？最安全的，也是最好積累口碑的選擇，就是加入何敏老師的工作室。

司叙大概猜到她的打算，繼續說道：“O.M.會投資連台的開年作品，你的名字最好在那部作品上。之後以獨立人的身份給O.M.遞劇本拉投資。故知應該告訴過你O.M.這兩年最主要的業務是什麼吧。”

“嗯。”

“當然了，舞台劇這一塊和O.M.合作我一定會插一手，并借此和故知接觸。”

賀雲深的眼中明顯多出不悅情緒。她沒着急掩飾，用這樣的眼神看了一會司叙。

司叙嘴角揚起弧度更加。“你比我小對吧。下次見面叫我司姐吧。作為年長者給你的忠告，除了和你無比親近的人，掩藏好你的情緒。你即将進入的，是巨大的名利場，是随時随地都要演技在線的娛樂圈。”

說這話時，賀雲深頭一次感受到從司叙身上散出來的壓迫感。

她看着眼前這個背着光的女人，不自覺地挺直了脊背。這不是在和司叙比身高，而是展現對她的尊重。如果司叙不是景故知的前任，賀雲深覺得自己會非常願意和她成為合作者。

僅僅是合作者。

“合作愉快。”司叙伸出手。

那隻帶着景故知送的戒指的手。

“合作愉快。”賀雲深握住她的手，在手指觸碰到那枚戒指時，她忍不住咬了咬口腔内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