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故知忍不住笑起來，手指撫過手機屏幕，給賀雲深發了消息。

【沒有不要你，今天宋導和我聊了聊，在琢磨演技沒注意時間，你睡了嗎？】

消息發出去好一會都沒有回應，景故知還以為她已經睡了，又發了條語音過去。

語音内容，是清晰且誇張的親吻聲。

發完後，景故知就準備去洗澡。衣服剛換下，手機就愉快震動起來。賀雲深打來了視頻電話。

景故知忙攏了攏身上的浴袍，接通視頻。賀雲深躺在病床上，臉色看起來更好了些。她高舉着手機，噘着嘴。景故知發現自從這人住院後，就越發愛撒嬌了。不過她喜歡賀雲深撒嬌，覺得很可愛。

“你才準備洗澡嗎？明天要早起嗎？”賀雲深問道，聲音有點輕。

應該是周蕊已經睡下了。

景故知拿着手機往浴室走。“不用，明天上午十點的拍攝，可以多睡一會。你怎麼還沒睡，傷口怎麼樣了？”

“聯系不上你，我睡不着。”賀雲深眼巴巴地看着景故知，“我很想你。”

直白的話語，染着委屈和厚重的思念傳入景故知的耳朵。她的眉眼不由得更柔軟了些。剛才的聚精會神這會竟然讓景故知覺得很累，賀雲深的話剛好起到了緩解疲勞的作用。

“有多想？”

“想立馬從床上爬起來，飛到你身邊，想抱你。你走之前都不肯抱我。”想起這件事，賀雲深就更委屈了。

景故知其實是有給賀雲深擁抱的，不過那時候賀雲深已經睡着了。

等賀雲深第二天醒來，景故知早已不見蹤影。為此，賀雲深還不開心了兩天，覺得景故知騙她。明明說好離開的時間，是下午時分。

“那等你好了，你就飛過來，想抱多久都讓你抱好不好？”景故知看着她模樣，也很希望兩人之間沒有隔着千裡，隻要伸手就可以觸摸到對方。

“我會的。”賀雲深換了隻手拿手機，“你看，我不疼了，很快就好了。”

“那就好。那現在能睡覺了嗎？”景故知把手機放在了洗漱台上，努力掩飾呵欠。

賀雲深盯着她看了一會，而後親了下手機。“晚安。”

電話挂斷，景故知還有點愣神，這樣急急忙忙的，是有多擔心她晚睡。她拿起手機，給賀雲深發了語音的晚安，這才開始洗漱。

賀雲深反複聽了好幾遍那句晚安，戀戀不舍地準備放下手機，突然感覺到一道哀怨無語的眼神。

周蕊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了眼。“你再這樣，我就讓媽過來了！”

景故知在，天天五六頓狗糧，景故知不在，怎麼還天天莫名其妙有那麼多狗糧強塞進她嘴裡。

這些天的相處，讓她倆之間長存的那種尴尬，終于隻剩下了最後一點。賀雲深淡淡看了她一眼，難得話多起來。“行啊，你記得給媽訂好一點的酒店，我不報銷。”

“啧！”周蕊無語，翻身蓋被。

她還是更喜歡以前那個對她淡漠的賀雲深。

第二天清早，景故知在鬧鐘響之前睜開了眼。昨晚睡之前，她還在揣摩【方琪】這個人物，搞得她做了一晚上奇怪的夢。夢裡，她真的成為了方琪，在那個村子裡長大，從小看着大人用各種道具，等她長大一點，就站在馬紮上自己去夠放在桌上的刀具。刀刃鋒利，她被割破了好幾次手。熟能生巧，夢中的【方琪】逐漸長大，用那些工具遊刃有餘，再也沒有受過傷。這是在這個時候，景故知的視角轉變了，她變成了一個觀影者，坐在電影院的座椅上，看着【方琪】的一舉一動，看她臉上的神情轉變。

景故知坐在床頭，将紛亂的思緒理了理，走到了浴室。鏡子中那張臉，她看了數千遍，卻第一次思考起一個問題。當觀衆在看她飾演的那些角色時，是否也會覺得自己始終看到的都是同一張臉。

她閉上眼，讓自己沉下心來，将早已背得滾瓜爛熟的台詞在心裡默念了一遍，而後睜開眼。

昨天拍攝的内容中，有一場類似的戲。【方琪】從【絮珠姐】家中回來，被【田秀娥】喊住說了幾句。她對【田秀娥】是崇敬的，對于這人的批評，都聽了進去。隻是，這時候的【方琪】接觸到了花花世界，她内心已不再同從前在那與世隔絕的村莊中。【方琪】就這樣看着鏡子裡的自己，眼中的情緒随着光線忽明忽暗變化。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正視鏡子中的自己，然後擡手，将自己披肩的長發紮了起來。

演這一段的時候，景故知心裡有些空白。從監視器中看她的眼神變化，是能牽動觀衆的心的，但那種牽動很片面，在那一段長達兩分鐘的畫面中顯得貧瘠。

昨晚她特意問宋無要了那段視頻，景故知拿出手機看了一遍，明白了宋無提起賀雲深的另外一個原因。

賀雲深很擅長利用光影和氛圍去輔助演員演戲，景故知在和她合作時，自不可察覺地學了些。以至于，她在演這段内容時，是單純在用各種技巧堆砌結果。

“演戲，這個詞太片面。如果隻是演，經典就不會那樣難以誕生。”翟青槐的話回蕩在耳畔。

景故知正視鏡子中的自己，慢慢的，她好像理解了什麼。

如期到達片場，景故知毫不意外場景和昨天的沒有半點變化。

宋無走過來遞給她新打印好的劇本。“和昨天的沒什麼差别，我做了點小修改，昨天拍攝的内容全部重拍。”

“好的導演。”景故知絲毫沒有表現出厭煩，反倒有點期待。

這讓宋無停在了原地看了她片刻，擡手對着幾個工作人員打了聲招呼。“最後檢查一遍，準備開拍。”

早起打扮，【方琪】看着鏡子中被【田秀娥】整理的自己。她對此時鏡子中的女人已經不陌生了，算算時間，她來城裡已經兩個多月了，和那位有錢的【絮珠姐】接觸差不多快有半個月，基本摸清了她們家的情況。接下來，就要按照【田秀娥】新的部署，去“提醒”【絮珠姐】她老公生意中存在的風險，好讓她和那位始終不肯合作的男人說道說道。

這一段，宋無标注了【方琪在思考怎麼執行田秀娥交代的事】，景故知之前隻是表現出了沉思的狀态。

監視器中，景故知忽得擡眸看了眼，她的眼裡藏着疑惑，也藏着野心。這一眼，讓翟青槐手頓了一下。她并沒有對【方琪】的這一眼有所反應，直到給【方琪】化完全妝，她沒有像往常那樣直接就走，而是雙手放在【方琪】的肩膀上。兩人都看着鏡子中的彼此，良久，【田秀娥】才突然開口。

“琪琪長大了，不止是臉長開了。”

心，也長開了。

“很好！”等了幾秒，宋無站起身，臉上的笑意明顯，“很好，這段你倆理解很好！休息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