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重的霧氣在海面散開,剛剛露出海平面的太陽被濃霧完全遮住,讓天空出現青白色。潮水退去,露出金色的灘塗。
朝天提着竹簍,赤腳踩在濕漉漉的沙地上,腳印很快被浪花撫平。
遠處的礁石間,少見地出現一群海鳥盤旋低鳴。這是半月來第一次在海水之外看見活物。沙啞的叫聲讓她心煩不甯,隻想趕快返回。
她蹲下身,随身攜帶的木片剛觸到沙地,肥大的海螺便從泥沙中冒出。繼續往淺水區走,幾隻小螃蟹撲棱地橫沖直撞。朝天眼神一凝,用木片一扣,兩隻青蟹卻早就跑遠了。快走兩步,沒捉到不說,倒是讓她累得直喘氣。
好在今日運氣似乎不錯,随處一瞟便能找到很多好東西。被海浪重刷的岩峰間,泛着金屬般的冷光,果然是少見美味的紫色貝殼!朝天用手扯了扯,又用木片費了半天功夫才撬下幾顆。
遠處,潮水已經退到天際線,陽光從雲層中析出。照在她背上帶來陣陣灼熱之感。
朝天坐在礁石上直起腰,看着簍中堆得滿滿當當的海産,心中湧起一股滿足感。
她拖着竹簍慢慢地往回走。原本屋内的糧食已經見底,這次撿到的食物很多,多少能撐過這周。
海鳥還在盤旋,大約是天氣回暖,今日出沒的格外多,叽叽喳喳得惹人心煩,但也掩蓋不了她的好心情。
她加快腳步,沿着長滿荒草的小路返回。繞過抽出新芽的松林,便來到了一座已經廢棄的村莊——她的臨時住所。
剛要邁進村落的腳步一收,她看見道路盡頭的枯草被壓碎在地面,有人來了!
随之而來的是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她急忙躲在木牆背後,窺探着來人。
一群穿着粗布棉襖的青壯年帶着武器和農具排着隊擠在小路上,三三兩兩說着話。穿着皮甲的人站在隊伍最前端,沉着臉,手一直握着刀柄,擰眉搜索着四周。
為什麼今天會來人?
朝天心中緊繃,據她觀察,這群人每隔一月才會到這處巡視。可今日離他們上次到來才僅僅過了八日!這群人雖是凡人,可身體卻比一般人強壯不少。當她初次看見一人輕而易舉地單手擡起石缸時差點發出動靜引來注意。
這群人厭惡修士,若是她被發現,被趕出村子還好,若是被關起來,憑她現在割破手都要養幾日的脆弱身體,那可真是活不了多久。
“老大,别這麼緊張。這村子廢棄這麼久了,不會有人來。”一個村民拍了拍為皮甲的肩。
“不。”皮甲盯着門口的水缸,“有人在這裡呆過。”
?“什麼?!”那人僵着臉舉起刀。
“八日前,你将這水缸挪到了屋檐内。”皮甲指了指屋檐上的落水正滴入水缸中。
那人反倒神情一松,刀尖指着地上的刮痕,“修士能毀天滅地,不至于,連個小小的水缸都要拖拽半天。”
“還是要好好搜查。”
身後的人笑着領命,分成幾組在村落中分散開來。
朝天内心一沉,這村落是待不下去了。皮甲已經站在她暫居的小屋門前,不出半刻便能發現她的存在。當務之急乃避開耳目離開這裡。
村莊三面環繞着松林,林中不僅怪石嶙峋,更有不知名的蟲獸出沒。無論是哪種危險都能讓她吃上一壺。如此看來,唯一的出路便是從這群人來時的大門。門外有條小路,周圍是籬笆,順着走不遠能夠到一個人煙稀少的村落,住在其中的都是些老人。
皮甲兩人已經進屋,朝天數着心跳算着時間。堂屋、走廊,卧房!
就是現在,她使出全身力氣,穿梭在土牆之間。雖說跑兩步就喘的不行,但極佳的視力讓她躲過頻頻刷新的巡查隊員。一路小跑到村子大門口,她這才捂着胸口平複呼吸。同時也不忘聽着村裡的動靜,人聲果然開始嘈雜,但理她仍有一段距離,足夠她走到對面的村莊。
趕海時為了不打濕唯一的布鞋,她一直赤腳,腳底闆磨的生疼,但她絲毫不敢減速,一瘸一拐地向村莊邊緣走去。
籬笆末尾是一座石制的房子,和這個村莊其他的房子隔着不少距離。單從外觀看,這個村莊的房子比廢棄村落的房子都要簡陋不少,也沒什麼特殊物資。不知為什麼這些人甯願搬到這個條件更差的地方。
朝天甩甩頭,現在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遠離人煙的石房顯然更适合她躲藏。
石屋後面有個堆農具的茅草屋,倒是個好地方。确認沒人後,她貓着腰躲了進去。農具上覆了層淺灰,大概七八日沒用。扯了點茅草墊在地上,便躺下睡了。
白光混雜着藍光,一陣強一陣弱地刺激着她的眼皮,然後被灰色的霧吞噬,又出現黑色的花紋…
又來了。這個場景她見了無數次,已經能夠識别出是場夢。
然而今日,似乎有了些不同。
“小姑娘,小姑娘…”溫暖的聲音從遙遠的彼岸傳來…
不是夢境,是現實!
她猛然睜開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影。
慈祥的臉上滿是擔憂,眼前之人有着一頭白發,見她醒來之後松了口氣:“你終于醒了。”
朝天不語,一隻手向後摸索到牆壁後,忍不住在心中感歎為什麼會把自己置于這種困境。
“你…”老奶奶明顯有着疑問,猶豫了會兒問道:“你要不要到我家吃點東西。”
見她滿臉警惕,又道:“我沒有惡意。你在這兒躺了很久,若是想對你做什麼,早就幹了。”
“也會把這個拿走。”她指了指朝天身旁的匕首。
朝天看着身上陳舊的毛毯,沉默片刻,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