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口謊言,毫無誠意。”姬羽眠淡漠的語氣終于擊潰了修士的鎮定。
朝天卻敏銳地察覺到——早在灰衣開口前,老羊的手臂肌肉就已繃緊。無論對方說什麼,這一刀都避無可避。
青衣卻毫無意識,倉皇喊道:“我們誠心合作,你們妖族竟要袒護這些凡——”話音戛然而止,一截染血的妖爪已洞穿他胸膛。他竭力想低頭确認,卻隻看到滴血的爪尖。
灰衣目睹同伴頭顱無力垂下,霎時面如死灰。驚恐與明悟在臉上交織,最終化作一抹扭曲的冷笑:“真是好算計!”
老羊也不裝了,扔掉随意最拽着捆仙繩,任由灰衣踉跄撲向姬羽眠。這個在人類修士中算得上挺拔的男子,挨了一記重拳後佝偻着背脊,卻仍要仰首才能對上姬羽眠的視線。
透過蕩漾的海水,朝天這才驚覺——原來姬羽眠的身量,竟如此修長挺拔。
“靈氣為尊乃亘古至理,妄圖颠覆此道便是逆天而行!”
“爾等所作所為,天道自有定數。時候一到,必遭天譴!”他眼中燃起瘋狂的火光!?“無論是妖是魔,終将——”
話音未落,他突然暴起騰空。即便最終與同伴一樣被長刀貫胸,重重跌落沙地時,扭曲的面容上仍凝固着輕蔑的冷笑。
“動手。”
沙灘陷入死寂,唯有刀刃劃開皮肉的悶響。粼粼波光映着森冷刀芒,最終一切歸于平靜。
海面之下,湛藍漸漸被腥紅浸染。朝天又往下沉了幾分,透過重疊的海天,看見那抹血色正向着天際裂縫緩緩飄散。
“這誰家的修士?也太不經打了。”老羊随手将長刀往肩上一扛,甩出的血珠濺了旁邊鎮民滿身。扶着嚴力的巡查隊員憋得滿臉通紅,卻不敢吱聲。
老羊輕哼一聲,咧着嘴笑道:“看在我幫你們解決麻煩的份上,這點小事就别計較了吧。”說着擡腳在兩人面前晃了晃,“瞧瞧,我這新靴子都沾血了,幸好是防水的,用海水沖沖就成。”
巡查隊員頓時瞪大眼睛,看着他大搖大擺朝海邊走去。
姬羽眠适時開口:“老羊,以前倒沒見你這般講究。”
那魁梧的身形頓時垮了下來。老羊苦着臉嘟囔:“時不同往日啊,這可是我最貴的一雙靴子。”
沉默多時的嚴力突然出聲:“海水裡的鹽分最傷皮具,看來諸位久居内陸,對海事不太熟悉?”他輕輕拍了拍攙扶自己的手,“不過沒關系,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交流海邊生活的門道。”
潛藏在水下的朝天聽到這番話,強忍住望向常禾的沖動。她終于明白,妖族壓根沒打算與修士合作,而是借這場沖突向潮海鎮施壓,逼他們開放嚴家村。在巡查隊面前痛下殺手,就是要讓他們看清形勢。
令人唏噓的是,單憑武力鎮民确實敵不過修士,但隻要拖延時間等海霧侵蝕修士,他們本可不戰而勝。
藥堂老闆面如死灰地瞪着嚴力,最終隻能帶着巡查隊默默收拾殘局。
正午的陽光穿透海面,将水下照得通明透亮。随着血色人影的離去,唯有那道裂縫下的海水依舊幽暗,泛着詭谲的微光。
朝天緩緩遊向那處幽暗,熟悉的灰霧在她周身形成無數細小的漩渦。定睛細看,那些微光竟是一粒粒螞蟻大小的晶石。她剛伸出手,水流就将晶石攪碎,瞬間溶解在海水中。
她放慢動作,不知過了多久,終于發現一塊拇指大小的晶石。這晶石外表如凝脂般柔軟,随着海流不斷變換形狀,内部霧氣缭繞,濃度時濃時淡。
幽冥池和灼霧城的晶石記憶在腦海中閃現。朝天深吸一口氣,試圖将它收入納戒,卻發現根本無法收納。突然,晶石在她掌心炸裂,與此同時,海面上空的裂縫也随之一顫。
許久之後,朝天在嚴家村換下濕衣,默默返回潮海鎮。
常禾原本一直躲在藥堂倉庫避開姬羽眠,但為了嚴力的事不得不現身。此刻兩人看似平常地交談,實則心知肚明——姬羽眠已經認出了常禾。
“沒想到你會和姜盈在一起?”姬羽眠突然開口時,常禾正專注核對新訂單,一時沒反應過來是在同自己說話。
“姬仙長認識姜盈?”常禾放下賬本,隐約感到事情有些蹊跷。
“在天衍宗時,曾有過一面之緣。”
常禾随口應和,不解為何突然提起這事。轉念想到姜盈曾說過的天衍宗故人,莫非就是姬羽眠?又擔心江天的身份會否被識破。
“真是巧啊。下次見面,說不定還會遇見其他故人。”姬羽眠似乎隻是寒暄,很快便告辭離去。
後來,每當常禾回想起這天,才驚覺這一切都不是巧合,而是冥冥中早已注定的因果。就像嚴家村的靈氣爆炸,就像他們偶然救下江朝天。而此刻的他,滿腦子還在盤算着如何勸阻姜盈和江天的冒險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