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一愣,臉上露出為難之色。
朝天心裡嘀咕:難不成用老黃的牌子進來,就隻能用他的權限?
好在管事随即解釋:“原先的休息室拆了。”見朝天神色失落,又連忙補充,“不過樓頂新建了貴賓室,也有大琉璃窗,從前的展品都保留着呢。”
登上頂樓,朝天懸着的心落了下來。貴賓室的陳設與十年前幾乎無異,且因樓層更高,視野愈發開闊。
待管事退下,朝天立即取出閣主所贈的火靈晶。
火靈晶、普通靈石、傳送陣專用的灰色晶石,三者并排而列,外觀截然不同。神識掃過,亦未探出異常。
這結果早在意料之中。朝天将灰霧覆于雙眼,霎時洞見分曉:三者的區别在于内部蘊藏的黑白光點。普通靈石隻見純淨白光,由純粹靈氣凝聚;傳送晶石則以濃稠黑點為主,其間零星掙紮着幾粒抵抗的白光。
而頂級火靈晶中,黑白兩色各據半壁江山,在透明晶殼内泾渭分明。朝天凝神細察,終于在黑白交界的薄膜處,捕捉到一縷細若遊絲的七彩光痕。她指尖微顫,那抹虹彩倏然隐沒。
這情景與她親手煉制的那枚晶石如出一轍。可為何天然晶石無法融合?
她倏然憶起在虛無空間所見,自混沌中誕生的光點分裂成黑白兩股,仿佛自己也墜入了生死輪回。自虛空蘇醒時,雖無實體卻覺力量充盈。不知過了多久,危機驟臨,無形之軀猛地撕裂成兩半。她看着純白的自己,又在對面漆黑眼眸裡看見墨色的倒影。兩道身影同時撲向危機,卻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奔去。
又曆經漫長歲月,久到她以為永失彼半時,一股無可抗拒的巨力将二者拽回。當異色之身重新相融的刹那,她終于窺見了真容——江朝天的臉龐。
江朝天緩緩睜開眼睛,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大。她終于徹悟,真正的力量本源——就是無視一切的空間之力,違背生滅分離,将所有的一切強行合并的空間之力。
她起身而立,周身光點明滅流轉,時而化作氤氲灰霧,時而凝作璀璨星芒。火靈晶騰空而起,懸浮在她手心之上,瞬息間已穿透琉璃塔壁,懸于塔外虛空。
“快看那是什麼!”摘星閣外人潮湧動,異象很快引來驚呼。
火靈晶懸于高空,流轉的七彩光暈取代了往日赤紅。柔光傾瀉而下,卻晃得人頭暈眼花。
“是靈石嗎?摘星閣弄的彩頭?”
“不像靈石,倒像團活靈氣!”議論聲此起彼伏,圍觀者越聚越多。
忽有人倒抽冷氣:“我怎麼覺着……這東西要炸?”
旁人嗤笑:“摘星閣能讓危險物懸在塔邊?離塔身還不到一尺呢!”話音未落,竟真有人禦風而起,伸手就要去抓那晶石。
朝天立在塔内,俯視着樓下愈演愈烈的騷動。她嘗試召回晶石,卻被一股無形之力死死阻隔。
樓下人群身上,點點躁動的白光逸散而出,不安分地聚集成團。原本沉寂的黑色光點也仿佛受到刺激,開始瘋狂竄動。白光如同嗅到血腥,兇猛地圍攻黑點,旋即又陷入自相殘殺。對此一無所知的人群,在推搡中肆意宣洩着心底的暴虐,渾然不覺自身正被這混亂的能量裹挾。
火靈晶被這股狂暴的混亂能量徹底卷入,朝天先前費心梳理的靈魔雙氣在其中劇烈分裂、撕扯,情況遠比之前更糟。
她竭力想要控制,卻感到力竭神疲。既無法将火靈晶拉回塔内,也無法再次調和其中暴走的能量。最終,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撕裂了灼霧城的喧嚣,火靈晶在半空中轟然炸裂。
爆炸的沖擊波裹挾着人群被點燃的狂暴情緒,四下席卷。相互撕扯推擠的人們,如同被潑了蜂蜜的蟻群,貪婪地舔舐着混亂中滋生的力量快感,轉眼間便沉溺其中,難以自拔。但這并不是他們的錯。她看見了,他們身上的能量被無形的枷鎖禁锢、撕扯,身不由己。
她閉目凝神,腦海中星子般散落的線索驟然串聯成珠。灰霧,那原始能量本該在釋放時方分裂成靈氣魔氣,卻被世人強行割裂使用。分離加速,天地失衡。
無限悲憫剛湧上心頭,旋即被滔天怒焰吞沒。
太上長老是否也這般居高臨下俯視衆生?那悲天憫人的假面下,分明是極緻純淨靈氣引發的冰冷排異!
她蜷縮在琉璃幕牆前,雙臂緊緊環抱自己。若異空間遭遇的是驟起的疾風,此刻這場由她無心引動、被衆生戾氣裹挾的風暴,便是毀天滅地的飓風。灰霧被引動,周身萦繞着漩渦。灰霧在周身翻湧成旋渦,可禍首已然消失,火靈晶亦已炸裂。本可靜待風暴平息,甚至能借此窺探對手蹤迹——
?不甘心!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