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震驚不已。這玉牌雖來自顔秘,多半有标識身份的印記,但她終究不是青雲真正的後代,青雲怎麼會認出她來?難道太上長老的靈力已經能篡改環境人物的記憶了?
她嘴唇微動,嗫嚅半晌,最終緩緩吐出“父親”二字。
本想表現得親近些以換取信任,哪料青雲臉上滿是錯愕,手指顫抖地指向她。
朝天心中一驚,莫非在青雲的記憶裡,自己并非他女兒,那他剛才為何還一臉欣慰地看着自己。
青雲擺了擺手,臉上挂着幾分尴尬:“我把你撿回家,你叫我一聲父親,倒也不為過。”
在炱州焦土中發現被遺棄的朝天時,青雲夫婦震驚地認出她是罕見的半石之體。這讓他們苦尋無解的困局突然有了新希望,當即決定收養。可收養後不到三天,一場大火便奪走了青雲道侶的性命。
“你怎會記得臨死前的事?”朝天難以置信。
“我并非普通分身,而是本尊隕落後殘留的一縷神魂。”
他望着沉睡的弟子歎息:“分裂神魂在此守候,隻為等有緣人完成遺願。還未向這孩子交代明白,你倒先闖進來了。”目光轉向朝天時帶着宿命般的感慨,“顔秘終究将此任托付于你,天意難測啊。”
“你既能入此幻境,想必外界已重啟仙魔大戰。作為半石之體,你本應…”青雲忽然頓住,繞着朝天細看,“不對!你的體質為何突變?”
朝天簡略述說了這些年的遭遇,卻隐去了穿越異界與掌控灰霧的關鍵秘密。
青雲長歎一聲:“父親終究還是選了這條路。”忽又話鋒一轉,“你認識黃玄策?”朝天這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老黃。
“他被魔氣侵蝕的症狀與尋常魔修不同,神智始終清醒。剝離靈脈絕非良策,或許…”青雲眼中泛起痛惜,“我們曾尋得新轉機——玉清秘境的靈氣濃度冠絕大陸,老黃在此竟日漸好轉!”
“可就在研究初見曙光時,父親強行叫停。仙魔大戰九死一生,我恐難生還,便在此分裂神魂留作後手。”他苦笑搖頭,“誰知正是這步棋,讓我窺見了炱州之秘、大陸之秘!最終未死于魔修之手,卻倒在真相揭曉的前夜。”
青雲走到窗前,皚皚白雪反射着冷光影照在他模糊不清的面容上,窗棂被松林遮擋得嚴嚴實實,他的目光卻穿透虬枝望向遠處。視線所及之處是秘境東北,正是幽冥池所在之地。
青雲清亮的聲音幽幽傳來:“靈氣和魔氣生而為雙,一陰一陽一正一邪,此消彼長乃是規律。”
朝天屏住呼吸,聽見雪粒落在神魂虛影上的細碎聲響。?
“老黃遭魔修構陷,妄想逆天改命融合雙氣,卻不知違逆天道者,終将反噬己身。”青雲的虛影在雪光裡微微震顫。
寒意順着朝天的脊梁爬升,這話竟出自青雲之口!
他顫抖的指節抵住額角,面容卻凝着萬年寒霜般的冷寂:“道法如枷,生于斯便囚于斯。縱是我違逆,亦逃不過身死道消。”
“那炱州禁地,從來不是什麼魔窟,而是囚籠!”
他氣息微頓,盯着朝天一字一句說道:“然域外之人不受天道枷鎖禁锢,這便是禍患的源頭。”
無形的威壓驟然降臨。明明隻是虛影擡手輕按她肩頭,刺骨寒意卻瞬間凍透骨髓,将她死死釘在原地,隻能直視青雲的雙眼。
“域外來客,方為禍源。”他再次重複,“大陸曾有先賢,承靈氣飛升。衆人見之尊為聖賢,奉若神明,尊之者強,逆之者亡。唯有域外來客上古戰神妄想掀翻天道棋局,終究化作枯骨——他留下的玉清秘境,便是天道囚禁叛逆的牢籠!”
朝天穩住心神,看着青雲的虛影語速越來越快:“你原是半石之體,最接近天地初開的原始體質,這本就是潛在禍端。”
四目相對間,未盡之言已心照不宣。
“你确實非我骨肉。”青雲的身影忽明忽滅,聲音斷斷續續,“我曾囑托顔秘…若你勘破世間真相,或站到…的對立面…”虛幻的手指輕撫碎裂的玉牌,“便将此物交予你。”
在他虛幻的身影背後,暈過去的弟子悠悠轉醒,眼神中透露出的無機質冷光穿透青雲直直落在朝天身上,像極了當年白衍行的眼神。
朝天毫不猶疑地蓄積灰霧,企圖再次将他擊昏,地上的人卻睜着死魚般的眼睛毫無反應,嘴角卻玩出詭異的笑容。
“去啊,去秘境核心——”青雲周身迸發刺目光芒,光芒刺穿漫天風雪!他終于抵抗住無形的力量,用盡最後力氣嘶喊:“——幽冥池!”
強光炸裂!木屋重歸死寂。弟子眼皮驟然合上,沉沉地昏睡過去。而青雲消散處,隻剩幾縷将熄未熄的金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