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身旁的婢女搬來繡凳,我挨着邊坐下,挺着身子聽太後訓話,“哀家年紀大了,雖不管事,卻也知道這後宮裡,除了華妃和莞貴人,唯有你得皇上寵愛。”
我不知太後如此擡舉我所為何事,隻得恭敬認真地聽着,“隻是紅顔彈指老,在宮中不僅要有寵愛,更要有子嗣傍身。皇帝膝下子嗣不多,你伺候皇帝也不短了,又正值妙齡,也該考慮考慮了。”
沈眉莊聽了這話,有些落寞,挺直的脊背略微沉了沉。
我暗自想着,皇帝子嗣艱難,太後難道不知道是她的好侄女做了手腳麼,竟還要我考慮考慮?難不成我今日考慮要懷一個孩子,明日孩子便能飛到我肚子裡不成。
我起身蹲下,有些忐忑的答道,“嫔妾多謝太後指點,嫔妾也想為皇上綿延子嗣。隻是嫔妾身子弱,許是福氣還沒到。”
太後歎了口氣,擡手叫我起來。之後也并未再談及子嗣一事,隻又就着侍奉皇帝,敬重皇後,與後妃和諧相處談了近半個時辰。
直坐得人腰酸腿軟,沈眉莊提起太後到了用藥的時辰,我們二人伺候太後服了藥,才從壽康宮退下。
彈指間幾日過去,菡萏香銷,下午的太陽逐漸沒那麼毒辣。我吃過午飯,在延禧宮走走消食。走了一會兒,身上被曬得暖洋洋的,由内而外的舒适,讓人想像狸奴一樣懶洋洋的窩在溫溫的宮磚上。
正要回去,碰見淳常在出門,我扭過頭,移開視線,裝作沒看見。淳常在笑着向我跑過來,站定,“怡姐姐,我要去碎玉軒找莞姐姐,怡姐姐要不要跟淳兒一起去啊。”
淳常在鬓邊的蝴蝶簪輕輕顫動,碎金般的灑在胸前,我微微笑道,“我就不去了,淳兒自己去玩吧。”
淳常在輕輕嘟起嘴唇,有些困惑,“可是莞姐姐都不常來延禧宮找怡姐姐,怡姐姐難道不應該多去見見莞姐姐嗎。”
聽得這話,我心中惱怒。我與甄嬛之間,哪裡輪到你方淳意來指手畫腳。
我壓下這抹怒意,有些嚴肅地看了她一眼,才開口,“我看淳常在是這樣認為也是這樣做的,可是我卻不這麼覺得。世間情誼,向來不是見面情深,不見緣淺的。見與不見都能始終如一,這才是真正的情誼。淳常在,你說呢。”
淳常在一時僵住,面上沒什麼表情,不過很快又是那個天真爛漫的淳兒,絞着帕子嘟囔着,“嫔妾不懂這些道理,嫔妾隻是覺得和莞姐姐在一起比較開心随意罷了。既然這樣,嫔妾就自己去探望莞姐姐了。”
我也做出一副好姐姐的模樣,“去吧,若是還回來用晚膳,我叫我的婢女去替你提,你回來便能用膳了。”
淳常在嬌嬌的笑了,“好啊,那就多謝怡姐姐了,我就知道怡姐姐最是貼心善良不過的了。”
到了晚上,淳常在興緻盎然的沖了進來,身後的雨兒提着食盒,“怡姐姐,我來同你一起用晚膳啦。”
我正看着古唐詩合解,看見淳常在進來,有些不耐煩,也有些詫異。
淳常在隻有一次在我這用了晚膳,我當時隻當她是新鮮,或是想巴結我,胡亂應付了她。
在我晃神間,淳常在已經自來熟的将晚膳擺在了桌子上,見我仍在窗邊坐着,疑惑道,“咦,怡姐姐你已經用過晚膳了嗎?”
我點點頭。
淳常在有些懊惱,“哎呀,都怪我和莞姐姐聊的太晚了。”轉而又笑得眼睛彎彎的,“不過沒事,怡姐姐你就看着淳兒吃吧。莞姐姐說看着淳兒吃飯心情都變好了,能多吃半碟子菜呢。”
我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我在心裡默默疑問,淳常在到底是心機深重到能演得這麼純粹,還是她本就腦子不太聰明。
淳常在吃飯的時候,一邊吃得香甜,一邊開口與我搭話,看起來竟也不覺得粗魯。
淳常在夾了一筷子金銀絲,興奮的開口,“怡姐姐,你猜我今天在莞姐姐那看見什麼了。”
在甄嬛那能看見什麼,無非是金銀珠寶,珠翠羅绮。
見我沒回答,淳常在也不在意,自顧自的說着,“我看見了蜀錦做的玉鞋!我連蜀錦做的衣服都沒有呢,莞姐姐竟然能把蜀錦做的鞋子踩在腳下。”淳常在一雙眼睛亮閃閃的,越說越興奮,“蘇公公還說呢,鞋底是菜玉做的,觸手溫潤。而且那鞋尖上墜的珍珠,比皇後娘娘紅寶石簪子上的東珠還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