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實想不到,但也不奇怪。”
安喻手裡的焦糖瑪奇朵已經見了底,“畢竟以我對你的認知,你完全會做出這件事。”
沈言澈給他的印象就是離經叛道的,無論是和他的家庭斷絕關系,還是在将近一無所有的情況下也要抛出去為自由,都實在太過于沈言澈。
隻不過,這個世界對人是很殘酷的,曾經家境殷實的小少爺又哪裡會懂這些。
隐約間,他想起了之前沈言澈挨他揍那天,跟他講了幾遍“可以問他為什麼來東市”,這句話像極了這一份話題的開頭。
不過他不怎麼好奇,隻是懂了對方想要告訴他,不存在當初他說的找優越感的心理。
“你果然這麼說了。”沈言澈笑了聲。
安喻雙頰酡紅,側過身看着微微後仰的沈言澈,很輕很輕地點了點頭,等待沈言澈接下來的坦誠,“……然後呢?”
……然後?
沈言澈有些沒心思再說下去了。
然後,安喻好像是醉酒了。遠處的大樓還亮得很,照得他臉上的那點紅暈十分動人,沈言澈看得一清二楚。
還沒來得及感受心跳,不知道從哪裡吹來的風吹散了六月的熱氣,又往衣服裡灌。沈言澈身後的衣服也被呼呼吹起,打在他背上。
“哪裡來的衣服,”沈言澈往後扭頭,看到一排排晾着衣服的架子,随着風散去,單薄的衣服逐漸恢複甯靜,隻是衣擺還在晃動着,“在天台曬衣服?”
安喻輕笑着調侃:“這裡不是你家的院子,沈少爺。”
他嘗試着繼續喝一口咖啡,咕噜噜響了幾聲,才發現塑料杯裡已經幹幹淨淨了。
随後,他歪頭問:“還有咖啡嗎?”
沈言澈:“……你喝上瘾了?”
“這個好喝。”安喻說,“和我預想不太一樣,很甜。”
先前沈言澈的坦白局就這麼被打斷了,話題繞到了這杯咖啡上。
不過也好,沈言澈雖然想把他曾經的事情都告訴給安喻,但他并不擅長煽情,不擅長叙述過去。安喻和他認識了這麼久,應該也不至于完全不清楚他想說什麼。
曾經是少爺、如今淪落成開咖啡店的窮鬼沈言澈說:“下次再來店裡,我給你做。”
安喻點點頭。
沈言澈又說:“你喝醉了。”
“就喝了一瓶啤酒,還有一杯咖啡而已。”安喻又眨眨眼,不再看向沈言澈,仰望着城市的夜空,“……其實,東市也挺好的。”
城市的夜空不見得有什麼,沒有星星,隻有月亮,半羞地躲在雲層裡。
看了又好幾分鐘,安喻卻覺得腦子裡好像有什麼畫面在動——
星星出來了,漫天零碎一片,月亮也慢慢地爬了出來,漏出一小尖尖。
好像是出了幻覺,眼前都有些重影了。
安喻這才拿出手機搜了搜啤酒和咖啡一起喝會怎麼樣,果不其然,從重影中努力看出了“加速醉酒”這四個字。
“興許真是醉了。”安喻慢吞吞地說,“我感覺,臉很熱。”
“那就回去吧,東西我回頭來幫你收拾。”沈言澈說着,就想拉安喻起來。
安喻眼睫微顫,低聲說道:“再坐一會兒吧。”
沈言澈剛想嘴賤,就看見他有些想要倒下的趨勢,還發覺他好像剝開了一層防禦,在夜晚顯得尤其脆弱。
但安喻還是沒有倒下,一直撐着,靜靜地看着這座繁華的大都市。
沈言澈覺得這可能是一個機會,便問道:“你們當時為什麼要搬家?”
“沒有為什麼。”安喻說,“搬家就是搬家。”
“最近怎麼了?又為什麼心情不好。”
“也沒有為什麼,就是心情不好。”
哪怕有些醉了,安喻的嘴好像還是被502封住了,什麼都不開口說。
沈言澈又換了一個問題,“那今天為什麼喊我來?”
安喻也還是說:“不知道啊。”
沈言澈:“……”
“喊你來能幹什麼?”安喻輕聲說,“你來了,除了在床上做,還能幹什麼?”
倏地,沈言澈呼吸一窒。
安喻大膽又直白地說出這句話時,實在是讓他胸口發顫。這像是一場邀請,而他胸中隻剩下被邀請的喜悅,砰砰作響時又讓人無法自拔。
還沒等他反應出下一句話,安喻又說,“還能吵架,打架,不過你今天挺令我驚訝的。印象中,和你重逢這麼久來,還是第一次這麼完全平靜地度過了幾個小時。”
“是啊。”沈言澈的聲音有些啞了,“挺意外的。”
“臉上的傷好了?”安喻沒再看着夜空了,轉身面對着沈言澈,伸手想要捧起他的臉,“我看看。”
借着這整個城市發出的巨大燈光,安喻盯着沈言澈的臉好一會兒。
沈言澈問他,好了嗎。
安喻就點頭。
随後吻了上去。
和往常都不同,這一次是安喻主動的親吻,吻得不算生疏,舌尖靈活遊走,沈言澈感受得出來安喻确确實實談過戀愛。
安喻說有過前男友,的确不像是假話。
但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才會看上這麼無趣的男人,開始一段戀愛,或許戀愛也有可能是極其無趣的。
起初,沈言澈想不通。
但現在,他覺得自己好像什麼都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