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來都沒有感受過這樣強烈的失控感,像是矗立的高樓在瘋狂搖晃,下一秒就要轟然坍塌。
而最奇怪的一點是,安喻自己根本不清楚是為什麼。身體是下意識做出反應的,那時候的他,想逃的欲望到了極點。
他幾乎木然地回了家,路上還小跑了一段,回到了小沙發上坐着的時候,才察覺到自己的精神又接近了崩潰邊緣。
沈言澈……為什麼會喜歡他?
對安喻來說,或許是個無解的答案。
他扒開天台上一杆杆曬着的衣服往後邊走,繞過幾處荒廢的水塔,悶濕的熱氣也跟随着穿梭。
最後目光所及是遠處轉角的咖啡店,橙黃色的标牌在夕陽下也依舊亮眼。
接着,安喻拿出手機,正準備點開沈言澈的頭像,就看見已經彈進來有一會兒的消息。
沈言澈:【是,喜歡你怎麼了?】
沈言澈:【你去哪了,回個話】
沈言澈:【你管你前男友講什麼,都是屁話,别放在心上】
沈言澈:【你也可以不用把我的喜歡放在心上,真的】
沈言澈:【不對,你這人也不應該會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啊】
沈言澈:【總之别管,你現在人在哪?】
沈言澈:【看見了吱一聲啊】
沈言澈:【已取消[電話]】
……
手指懸空在手機屏幕上好幾秒,還是點進去,從右上角的三個點裡找到了删除,動作絲毫不拖泥帶水。
安喻最後看了一眼那仍舊亮得有些灼眼的“True Love”,轉身就離開了天台邊緣,卻不曾想身影被目光一直盯着天台的沈言澈捕捉到。
沈言澈的手機裡好幾個紅色感歎号,大而顯眼。
他不死心地找出安喻的電話号碼撥過去,得到的也是一大片的忙音。
“讓讓!站在中間擋道幹什麼!”
沈言澈下意識往一旁側開,在他面前迎着他逆行的摩托車轟隆隆起步了,揚起好些灰塵往他身上打。
他也隻是略皺了皺眉,又灰撲撲地往安喻家的方向狂奔。
安喻的狀态太不正常了。
他到了東市後到底發生了什麼,因為什麼變成了現在的性格,沈言澈此前隻是好奇,現在隻剩下心疼。
明明,他以前不是這樣的,少年時期的他們打鬧居多,但沈言澈依然覺得那時候他們幾乎無拘無束、無所顧慮。
現在安喻身上被時間滋養出的平和與安靜固然讓他依賴,也讓他覺得沉重。
沈言澈害怕安喻死。
看見安喻站在天台上的身影,看見那雙仿佛對世界看淡又沒有期待的眼睛,他總覺得安喻下一秒就可以不管不顧地跳下去。
所以沈言澈先是不管不顧地去了天台,發覺沒人後又在居民樓附近轉了一圈,在一陣瘋狂的心跳聲中确認了他沒有跳樓,才不管不顧地敲響了安喻那小屋的門。
“别敲了。”
安喻聲音有些啞,從門後傳來顯得很悶,“你走吧,再也别來了。”
沈言澈敲着門的手終于停頓,還沒來得及深呼吸喘口氣,他說:“還活着就好。”
“……”
一門之隔的安喻轉身動作停頓了幾秒。
“你現在還好嗎?……你怎麼突然發現我喜歡你的?是想聽我直接告訴你嗎?我現在就可以……”
“聽不懂話嗎,我說你别再來了。”安喻說,“你走吧,不想看見你。”
沈言澈依舊是不死心,“和以前一樣不行嗎?”
“你是說炮友關系嗎?很抱歉,我不願意和喜歡我的人當炮友。這對你不負責,對我自己也不負責。”
沈言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門兩側沉寂了幾分鐘,他又敲了敲門,力度不重,像是試探。
但這次門後不再有回音,聽不見屋裡的任何聲響,一切好像變成一灘死水,無論怎麼努力激起水花都不再會有波瀾。
……在他還沒重新出現在安喻的世界之前,這裡一直都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