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吧。”安喻心不在焉答道。
沈言澈猶豫了幾秒,把手收了回去。
從安喻嘴裡問不出來什麼,可這樣的反常讓他有些額外的擔心。
是因為突然決定陪他一起過生日嗎?
他當然很樂意看到安喻對他心軟,但這不意味着他會想要這份心軟影響對方的心情。
周遭又是毫無預料地陷入了黑暗,兩人一點一點地遠離了江邊的熱鬧,到樓底下時又隻剩昏黃的路燈,半死不活地站着。
安喻不動聲色地落後了沈言澈好幾步,在他身後慢慢爬着樓。
他的視線在沈言澈背影上停留了好久,終于還是決定加快腳步,重新回到沈言澈的旁邊,又正好到了家門口。
他剛掏出鑰匙準備開門,那鑰匙圈卻忽然劃過指腹往下落,金屬落在水泥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哐當”。
“鑰匙怎麼掉了。”沈言澈躬身去撿,起來時正好看見安喻飛快地把手塞進了兜裡,“你的手……”
“沒什麼事。”安喻搖搖頭習慣性否認,“你幫我開一下門吧。”
安喻的屋子裡還是一貫的幹淨,沈言澈再沒看到以前的那些痕迹,所有的東西和他當初剛到安喻家裡的時候無二。
他回頭看了眼仍舊平靜又反常的人,對方用那樣古井無波的眼神看向他,“蛋糕放桌子上吧。……其實,我沒有陪人過生日的經驗,所以今天你開心就好。”
沈言澈依然沒忍住多問:“那你怎麼了?感覺你答應陪我過生日以後,就怪怪的。”
安喻還是那句話:“我沒事。”
“……别硬撐着。”
安喻輕輕看他一眼,沒再回答了。
桌上的草莓蛋糕被一分為二,按份量來說,對這兩名成年男人是完全足夠的。
安喻吃得很慢,到最後蛋糕隻受了點皮外傷,唯一吃完的是表面的草莓。
“謝謝,很好吃。”他斂下了眼簾,輕聲道。
“謝我幹什麼?”沈言澈愣了下,“這蛋糕還是你請我的。你就吃這麼一點嗎?”
“吃過晚飯了,沒什麼胃口。”
安喻起身出了門,帶得門都要關上了,卻在最後一刻頓住,對着殘留着的縫隙說:“我去天台坐一會。”
随後他歎了口氣,才徹底把門關上。
這一次崩潰感來得驚天動地,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更加洶湧。
關了門後,他并沒有急着離開,而是在原地喘了好幾口氣,才慢慢爬着樓梯上去。
他的折疊椅還在天台,是昨天漏下的。安喻坐在那裡,呼吸着這個城市的氣息,感受着高處吹來的風,襯衫領口都被吹得向後仰。
這裡沒有人在,他緊繃的精神總算緩和了些,顫抖的手終于漸漸平靜下來,隻是心跳依然快得要命。
手機一直在兜裡瘋狂震動,安喻拿出來手機,隻是看了一眼亮着的屏幕,開了靜音模式,把它倒扣放在一邊。
不出意外,這些震動的消息來源于沈言澈,但他不想看。
安喻現在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在把沈言澈當朋友對待。隻是這樣的感覺總是讓他更加恐懼又不安,他并不想讓自己陷入這樣的狀态裡。
他自己本身就不善于經營關系,又不喜歡穩定以外的生活,本來當個炮|友就夠了,可是偏偏他們兩個人對對方的感情都變了質。
沈言澈的變質方向更是讓他沒有想到。
安喻根本想不到沈言澈為什麼會喜歡他。
推開過一次,也會有第二次。
縱使心底那份不忍心在作祟,也必須做出決定。
安喻不敢回去面對沈言澈,他怕自己撐不住這樣随時都會崩潰的狀态,打算在天台冷靜到明早再和沈言澈講清楚。今天也是沈言澈的生日,他也不想讓沈言澈不開心。
然後他就這樣坐在折疊椅上将頭埋進了腿間,以一種蜷縮着的姿勢,在越來越涼的夜風中扛不住意志睡了過去。
一直到不知多久以後,沈言澈走到不高的護欄旁邊,先收起了安喻的手機,然後小心地把人抱了回去。
睡夢中的人隻是皺了皺眉,沒有清醒過來。
“至少……”沈言澈輕輕歎了口氣,“人不能,至少不能在天台上吹着風睡着吧。”
就安喻這身闆,保不齊明天一醒來就感冒發燒,和他們初炮時一樣。
不一樣的是,今天根本沒有幹那種事。
沈言澈下意識想從兜裡摸一根煙抽,手碰到幹癟的褲兜才忽然記起,上一盒煙沒抽完他就扔了,包括打火機。
所以他隻能找水喝,平複了下才去看藥箱,發現藥箱除了過期的感冒藥以外還有一小瓶安眠藥、幾盒沒有聽過名字的藥物,生産日期都在十幾年前。
于是他習慣性去安喻之前給他留鑰匙的地方摸,小指一勾起鑰匙就出門買藥,沒幾分鐘又回來了。
沖藥什麼的不急,等安喻醒過來再說。
沈言澈倒了杯溫水回房間,隻見安喻的額頭全是虛汗,很顯然睡得尤其不踏實。
“怎麼回事?”沈言澈懵了下,放好水伸手去給他擦掉那些汗。
汗越來越多,擦不完,他隻能去扯點紙巾。
再回來時安喻忽然猛地驚醒過來,沈言澈懸在空中抓着紙巾的手頓住了。
他看見……被掀開的被子裡面那雙手,以及安喻的全身,抖得厲害。
還有臉上,眼淚無力地從那空洞的眼中瘋狂湧出來。
沈言澈隻是錯愕一刹那,迅速地緊緊把人抱着,想要抑制住對方身上所有強烈的湧動。
他低聲問:“做噩夢了?”
安喻磕磕絆絆地說:“沒、沒有……”
“……可你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