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而易見——霍格沃茲城堡中發生了一場極為慘烈的戰争。

這是比哈利剛才設想還要嚴重的戰争，哈利望向唯一有隐約聲響穿出來的地方。

整個霍格沃茨都是一片詭異的死寂，隻有禮堂中有一些細微的聲音，哈利覺得那似乎是一些隐約的哭聲，他望向禮堂，目光在大門的遮掩下看到了許多人在禮堂中擠擠挨挨，氣氛确實是悲傷而又壓抑的——

哈利轉頭，目光穿過隐形衣注視着“哈利”，他看起來是想要走出城堡，或許是他完全知道禮堂中是怎樣的景象，逃避一樣不願面對……不管怎樣，哈利覺得自己想要去看一眼，或者說确認一下情況……哈利轉身飛奔，跑入禮堂。

學院桌子不見了，禮堂裡擠滿了人，一些人三五成群地站着，互相摟抱在一起，似乎霍格沃茨裡所有生命都集中在了大禮堂。

哈利看清楚每個人的狀态，感覺心墜入黑湖之中，極度寒冷的水浸透他的靈魂……

有一些明顯受傷的人集中在原先擺放教師席的高台上，龐弗雷夫人和一群看起來受了輕傷的人在給他們治療。

哈利還看到了一位馬人，他的一側身體大量出血，已經站立不住，躺在那裡瑟瑟發抖。而在他的身後，在靠近牆壁的那一側，躺着很多人——哈利肯定他們并不是像二年級時躲避阿茲卡班的逃犯的學生一樣在禮堂裡“露營”。

而他最熟悉的一家人正圍繞在那裡的角落。

戰争中受傷似乎還是比較好的結果……

哈利感覺心髒突然抽痛，他走進那一排好像隻是沉睡着的人們，低頭，他看着那些死者——都是他的同學，他的朋友，他的家人……

哈利步履沉重地走近韋斯萊一家，看清了躺在地上那個臉上還帶着淡淡笑容的人……

“弗雷德……”

哈利感到不可置信，可一切又發分明是真實的——喬治跪在弗雷德腦袋邊，韋斯萊夫人渾身顫抖地伏在弗雷德胸上，韋斯萊先生撫摸着她的頭發，淚流滿面。一旁赫敏握緊羅恩的手，珀西摟住着羅恩的肩膀。⑦

哈利沉默地觀察了赫敏和羅恩全身，确定他們臉上除了髒污之外隻有一些青紫和細小傷口，身上衣服雖然破損，但是看起來并沒有受到什麼太嚴重的傷害。

哈利又低頭看向被痛哭的母親用力擁抱着的弗雷德，而他的旁邊是……

“月亮臉……”

哈利輕聲呢喃，難以置信……萊姆斯和唐克斯臉色蒼白地躺在弗雷德身邊，一動不動，但看上去很甯靜，似乎在施了魔法的漆黑的天花闆下安詳地睡着了。

但沒給他更多的反應時間，哈利感覺自己被一股力拉扯着，他踉踉跄跄地後退着離開門口，他沒能再去弄清還有誰為“他”而死。

但哈利希望不要再有人因此而死了，他看向幸存者們，看到滿身傷痕的他所熟悉的同年級以及五六年級格蘭芬多同學，大部分赫奇帕奇和拉文克勞。

哈利轉身看向自己，顯然另一個他清楚禮堂裡是怎樣一種境況，他現在已經逃也似地走到了門外。

但是哈利沒有立刻追上去，因為他看到了奧利弗·伍德正踏上階梯走入城堡，他像消防隊員那樣把一個比其他來說小得多的人扛在肩膀上，走進了禮堂。

哈利看到了那人無力搖晃着的雙手，看清了那顯得格外幼小的人，心頭又像是挨了一擊：科林·克裡維。

他多大？十五歲還是十六歲？他弟弟難道也……

哈利不敢去想，他追上另一個心情隻會更沉重的哈利，夜色中還有一個隐隐約約的身影，哈利原本以為那是費爾奇，因為那體态看起來像個老人，但當那個人走近，哈利看清了那張熟悉的臉……納威疲憊站在那好了一會兒，半晌，他擡起手，用手背擦了擦額頭的汗。

然後他又走下台階，身影逐漸隐秘在黑暗中……

哈利想到伍德剛才的舉動，明白了他們是在尋找遺落在外的同伴。

哈利最後看了一眼禮堂，人們走來走去，互相安慰，喝着龐弗雷夫人分發的藥劑，跪在死者身邊，抽泣或者痛哭。

抹去眼角的濕潤水痕，哈利跟随着走下台階，來到外面的黑夜裡。現在差不多淩晨四點吧？死一般寂靜的操場似乎也屏住了呼吸。

哈利不去猜想另一個自己的行為，等着看他去做他必須要做的事情——他朝俯身查看另一具屍體的納威走去，脫下了隐身衣，輕聲呼喚：“納威。”

納威猛地一抖：“天哪，哈利，你差點把我吓死——”黑暗中，他的語氣很快轉變為懷疑，“你一個人要上哪兒去？”

哈利聽着這對話，聽着他随意的撒謊哄騙納威他并不是要把自己交出去，聽着他對納威說起伏地魔的蛇……

納威語氣疑惑，而哈利清楚了一切——其他的魂器都已經毀掉了，戰争進行到這一步，用巨大的傷亡換來了最後的機會……可還差那條蛇。

哈利聽見另一個哈利聲音幹澀地說：“必須把它殺死。羅恩和赫敏知道，但萬一他們——”

哈利覺得這似乎是一個突然間的計劃，這個哈利似乎是在看到那威的那一刻，才有了這樣的想法……

哈利看出納威也聽明白了呼吸這種驟停一般的停頓，雖然他還并不清楚殺死那一條蛇的重要性，但是他明白哈利未說出口的話語是什麼意思……

“如果你有機會——”

“把蛇殺死？”

哈利不确定除了自己，羅恩和赫敏之外，還有哪個他們這一方完全能信任的人知曉魂器的事，如果——不，他此刻想必是下定必死的決心尋找伏地魔，他必須在死前确保有真正值得信賴的人知曉殺死那條蛇的重要性……納威是完全作為一種必須的替補而知道要做這件事的重要性，以保證不論怎樣，有另外的人把任務執行下去。

“是的，把蛇殺死。”

雖然哈利不清楚自己為什麼不說要用那些特殊的武器才能殺死魂器，或許亂糟糟的頭腦來不及處理這些問題，留給這個哈利“死前托孤”的時間看起來并沒有多長……而他也沒有做任何細緻的計劃，一切行動完全是被推着走……但是在沒有辦法的時候，或許魯莽也不失為一種沒有辦法的辦法……就算魂器的創造者死在最後一個魂器消失之前，那麼隻要盡快銷毀最後一個魂器，一切就還是能迎來皆大歡喜的結局。

“好的，哈利。你沒事吧？”

“我很好。謝謝你，納威。”

不，哈利心想，這個世界無論如何也不會迎來皆大歡喜的結局了，但至少越早行動，就能讓事情不再往更糟的局面發展。

談話似乎告一段落，就在哈利要跟随這前往那沒有被城堡光亮點亮的黑暗場地時，他又聽見納威說:“我們都會堅持戰鬥的，哈利。你知道嗎？”納威拍拍哈利的肩膀，松開他，走開去尋找别的屍體了。

“當然……”

兩個哈利同時說。

正是因為非常清楚地知道這一點，哈利——不論哪一個哈利才會下定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