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

當阿瓦達索命咒的綠光擊中哈利·波特的胸膛之後，那個男孩在衆多食死徒的注視之下緩緩倒地。

一切都發生的那樣極速而緩慢，綠光還未散盡之時，所有将注意力放在那個男孩身上的食死徒都聽見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吼叫。

哈利看着在阿瓦達索命咒擊中預言中大難不死的男孩胸膛時，那個一如預言會被打敗的黑魔王也突然倒地。

伏地魔仰着那已經非人的頭顱，一如也被魔咒擊中一般躺到在地……他應該沒有聽到自己不小心分裂出去的那邊靈魂的哀嚎，他永遠不會聽到，直到所有魂器都被毀滅，直到在自诩在長生的路上走得比誰都遠的伏地魔陷入永恒的死亡。

貝拉特裡克斯凝望着緩緩倒地的伏地魔，發出下意識的吼叫，她快速跑到同樣倒地不起的伏地魔身邊，手上卻不敢有什麼動作。

食死徒們都不言不語，在經曆了許多事情之後，他們明白了在伏地魔面前最好閉緊嘴巴，除非他真的問了你什麼必須回答的問題。

同時也要管好自己的手腳，不要在伏地魔下達命令之前，越俎代庖地做出任何舉動。

氣氛一下變得比等待哈利·波特出現還要更加沉悶，沒有人敢動，也沒有人敢發出聲響，盡管他們的表情都是迷惑混雜着恐懼，顯得那樣精彩。

納西莎輕微擡起眼簾，和盧修斯對視了一眼。

一片死寂中，哈利是這混亂的場面中唯一鎮定的人，盡管，其他人并不知道這裡還有一個他。

很快，死寂的陰影從那些食死徒身上滑走，盡管每個人臉上都有着不同的，或是驚疑或是震驚的表情，不論心思多麼各異，但在貝拉特裡克斯的帶領下，但他們努力隻展現出來一種關切——空氣裡滿是匆匆的腳步聲、交頭接耳的說話聲和急切的低語聲。

“主人……主人……”貝拉特裡克斯輕聲呼喚，就像是在對一個戀人說話。

哈利則是看向那在魔法籠中扭動的巨蟒……納吉尼……不知道伏地魔所飛離的死亡……是不是不可逆轉的血咒所期盼的終結。但是在此刻，被牢牢保護住的這件活着的魂器會使得接下來計劃的推行有一些緊迫——但是一切仍然來得及。

哈利完全信任鄧布利多的計劃，當然，他也同樣信任另一個自己。

人生從不是筆直的河流，隻是哈利一時之間想不到那些分岔在哪——或許這也不重要，他有自己的人生，别的哈利·波特也一樣。

但他知道，不論哪一個哈利·波特，都會選擇向前。

哈利蹲下來，靜靜看着這個世界的哈利·波特，他看出他正盡力完全保持落地時的姿勢——右臂以很别扭的角度向外拐着，嘴巴張得大大的，落地時眼鏡被撞歪了，或許眼鏡腿會咯到他的太陽穴。

哈利知道他現在一定很痛，被阿瓦達索命咒打到的滋味可不好受……何況他的樣子看起來在之前也經曆了許多冒險——

哈利仍然察覺到了他的呼吸，盡管他正竭盡全力一動不動地扮演屍體，但他的心髒依然在跳動着，以一種年輕而又強壯的力度跳動着。

此刻，他們共同呼吸着禁林中混合泥土和樹木的冰冷而又清新的味道，等待着。

等待着……

哈利又在想，如果沒有意外發生，這就是鄧布利多計劃的最終落點嗎？這看起來是個不怎麼樣的結局序幕，最好也不過是“合格”的分數而不能在高了。

誠然，這件事做到合格本身已經費盡千辛萬苦，而哈利·波特，作為所謂的救世主，作為最偉大的白巫師阿不思·鄧布利多意志的繼承者，他是否對鄧布利多有着埋怨或者……怨恨呢？

但哈利了解自己，如果他清楚鄧布利多為此是多麼殚精竭慮，多麼煞費苦心，怎麼還會忍心責備鄧布利多？

那麼，在生與死短暫相交的片刻，在那存于幻想同樣存于現實的精神世界中，這個哈利是會和他一樣見到朝思夜想的父母，還是會見到其他人呢？

而在此刻的現實，哈利看向那個被預言牢牢牽着的另一頭，伏地魔正從地上站起身。

“主人……”貝拉特裡克斯輕聲詢問。

“沒問題。”伏地魔的聲音說。

食死徒們不在聚集在伏地魔身邊，從同一個地點往後退去，就像棋盤上的棋子一樣靜默等待。

伏地魔從地上站起來，猩紅的雙眼注視着那個倒地不起的男孩……視線的餘光中，好幾個食死徒匆匆從他面前逃開，回到空地周圍的人群裡，隻有貝拉特裡克斯還跪倒在他身邊。

伏地魔想必在大難不死的男孩身上經曆了太多他所不能解釋的魔法，所以此刻，哪怕他無比确定哈利·波特已經被他發出的死咒擊中，躺到在禁林之中變成一具和折斷樹枝毫無區别的屍體……但他無法解釋自己剛才的片刻昏厥……

哈利清楚伏地魔是怎樣逐漸更加小心謹慎地對待與預言中那個男孩有關的一切，哈利也了解自己……他一點也不驚訝于躺在地上的哈利急于看到是怎麼回事，便把眼睛微微睜開了一道細縫，然後很快又閉上眼睛……

他會疑惑，會思索，會猜到在伏地魔使用殺戮咒擊中他的同時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會猜到伏地魔也像他這樣昏迷了很短的時間，現在又都蘇醒過來……

哈利注視着伏地魔，在此刻耐心地等待着——他們所處的情境并不相通，即使這個哈利意識到什麼，也不會在食死徒的重重包圍下暴露自己。

“主人，讓我——”貝拉特裡克斯殷勤地想要攙扶伏地魔。

“我不需要幫助。”伏地魔冷冷地說，他站起身，問除了所有人都關心的那個問題，“那個男孩……他死了嗎？”

空地上一片肅靜。

最喪心病狂的食死徒組織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哈利的身上，但沒有人走近哈利，沒有人回答伏地魔的問題，他們試圖用那種好像能将大難不死的男孩牢牢釘死在地面上的目光看着他，但卻也同樣害怕這男孩身上真正有什麼他們所不了解的魔法。

他曾在還是個嬰兒的時候就從阿瓦達索命咒下死裡逃生，他當時就擊敗了黑魔王——而這一次，當黑魔王的死咒再次擊中這個男孩的時候，毫無疑問，每一個食死徒都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黑魔王本人也受到了什麼未知的傷害。

“你，”伏地魔說，他魔杖輕輕一指，納西莎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被魔咒扯到人前。

“主人，我來——”

伏地魔沒有理會盧修斯，他的魔杖指着納西莎：“去查看一下，告訴我他死了沒有。”

沒有魔杖也沒有其他反抗能力的盧修斯無奈地垂下手，眼鏡一眨不眨地關切注視着納西莎，痛恨這種無能為力。

哈利注視着她——另一個德拉科的母親走近，走近躺在地上扮演屍體，但心髒不聽話地怦怦狂跳的哈利。

哈利有些疑惑于……他看向擔驚受怕地張開嘴，但是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的盧修斯，他看起來有點瑟縮……馬爾福此刻似乎在食死徒組織中處于十分低下的位置。

但這不重要。

他想，此刻躺在地上的哈利應該注意到——雖然這并不能給他帶來多少安慰——伏地魔不敢貿然接近他，伏地魔懷疑計劃出了差錯……

而那些食死徒也同樣注意到了。

強權與壓迫作為粘合劑的這個群體，有最簡單分崩離析的方法。

納西莎已經走到哈利身邊，她蹲下身，不知兩個哈利都在傾聽着她急促的呼吸聲。

她輕柔地摸了摸躺在地上的哈利的臉，顯然感知到了柔軟和溫度，盡管他竭力屏住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