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西莎輕輕翻開大難不死的男孩的眼皮，她想自己和那隻翠綠的眼睛對視了……許多想法就像巨大的雷暴一樣在納西莎腦海中轟響，她不敢置信地将手伸進襯衫下面探摸他的胸口，試了試他的心跳……她的手掌感覺他的生命一下下撞擊着他的肋骨，也撞擊在她掌心——哈利·波特毫無疑問還活着！

納西莎也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在咚咚作響，她沒有思考，盡力将腦袋埋得很低，長長的頭發擋住了她的臉，同時也拂落在哈利臉上。

她的動作看起來好像要探聽對方的心跳或者呼吸，但實際上，隻是為了使周圍等待一個結果的食死徒看不清他們兩人的表情。

“德拉科還活着嗎？他在城堡裡嗎？”納西莎極輕的耳語，她的嘴唇離他的耳朵隻有一寸，這聲音哈利也隻能勉強聽到。

“是的。”哈利用微弱的聲音回答。他感到胸口的那隻手抓緊了，指甲掐痛了他。接着手縮了回去。

她坐直了身體。

“他死了！”納西莎·馬爾福大聲對周圍的人說。⑦

食死徒這才嚷嚷起來，這才開始歡呼、跺腳，一道道紅光和銀光射入空中歡慶勝利。

納西莎靜默着，她注視着躺在地上的哈利·波特，注視着這個和她的兒子一樣大的孩子，靜靜站起身。

她站在躺在地上繼續裝死的大難不死的男孩身邊，回頭望着瘋狂的食死徒中，那個和她一樣靜默着的人。

盧修斯臉上沒有任何慶幸和笑容，他凝望着納西莎，看到他的妻子，輕輕地，就好像隻是随手撥動一縷飛舞到臉頰的發絲那樣，輕輕地搖了搖頭。

隻一下，在歡呼尖叫的食死徒中，盧修斯什麼都明白了。

他們心裡都明白，事到如今隻有一個辦法能夠進入霍格沃茨，找到德拉科，那就是跟着食死徒大軍一起進去。

這一刻開始，馬爾福不再關心伏地魔是不是勝利，父母要找到孩子，确保他的安全。

父親還要想好一切退路，确保家人平安。

納西莎緩步走到盧修斯身邊，盧修斯緊握着妻子的手，目光依舊凝視着躺在地上的哈利·波特。

他不知道那個他沒能竊取到的預言已經應驗了大半，伏地魔費勁心力，兩道阿瓦達索命咒跨越十六年，最終也沒能殺死大難不死的男孩。

“看到了嗎？”伏地魔在一片喧鬧中尖聲說道，“哈利·波特死在了我的手裡，現在沒有一個活人能夠威脅我了！看着！鑽心剜骨！”

哈利注視着自己——他早就知道會有這一着，知道伏地魔必定要百般羞辱大難不死的男孩以證明自己的勝利。

他曾經體驗過鑽心剜骨的威力，知道那種痛楚很難忍耐，躺在禁林中的哈利想必要用全部的毅力讓自己保持軟弱無力的樣子……

納西莎和盧修斯對視了一眼，很快又錯開目光，隻看着哈利·波特的身體被升到了半空，但就像真正的剛死去的屍體那樣柔軟無力。

——但或許是某些他不了解的魔法起效了，被鑽心咒折磨的這個哈利似乎并沒有承受什麼痛苦……

哈利看着那軟綿綿的毫無生氣的身體，不清楚究竟是母親的血在起效……還是什麼别的……

亢奮瘋狂的食死徒圍觀着哈利·波特被一次、兩次、三次抛向空中，貝拉特裡克斯在伏地魔每次鑽心剜骨的時候狂笑，瘋狂舞動。

納西莎别開目光，看到神情癫狂的貝拉特裡克斯，又立刻移開目光看向黑黝黝的禁林深處。

哈利·波特最後一次落到地上時，禁林深處的這片空地上響徹着食死徒譏诮聲和狂笑聲。

哈利看着伏地魔高舉的手中那跟造型奇異的魔杖，陰狠而快意地說：“現在，我們到城堡去，讓他們看看他們英雄變成了什麼樣子。誰來搬屍體？不——等等——”

哄笑聲中，捆着海格的那些束縛解開了，海格被魔咒拉扯到哈利身前，近乎狼狽地摔倒在地。

“你抱着他，”伏地魔對海格吩咐，“他在你懷裡比較顯眼、好看，是不是？海格，把你的小朋友抱起來。還有眼鏡——給他戴上眼鏡——必須讓人認出他來——”

距離伏地魔最近的貝拉特裡克斯從地上撿起那副圓框眼鏡，粗暴地怼在哈利鼻梁上。

海格抽泣着，豆大的淚珠接連不斷砸進他的胡子裡，也有許多濺在了哈利臉上，他俯下身，輕柔地将哈利抱進懷裡。

在海格雙臂在顫抖、劇烈啜泣着将裝死的哈利抱進他他搖籃一樣的懷抱中時，哈利注視着手指間的複活石。

“快走。”伏地魔命令道。

狼人芬裡爾率先沖出來，他推了海格一下，雖然并沒有推動混血巨人：“還不快走！”

海格強壓恐懼，憤恨地瞪了那群食死徒一眼，又看了看那兩個同族……但他無能為力，隻能在茂密的樹叢間穿行下盡量護好哈利。

越是是熟悉的禁林中穿行，海格越是憤怒：“現在滿意了吧，嗯，你們不抵抗，你們這群膽小的驽馬，嗯？你們高興了吧？哈利·波特——死——死了……”⑦

海格閉着眼睛大聲哭泣，誰也沒有仔細看看哈利·波特露在外面的脖頸上是否有脈搏在跳動……

哈利聽着海格巨大的抽泣聲和責備馬人的怒吼，有點擔心他會因此受到伏地魔的什麼警告——但還好伏地魔此刻心情很好，他沒有理會海格，一味沉思着……

哈利想，在海格懷中的那個哈利也一定在抓緊時間思考着……

納西莎跌跌撞撞地走在人群的最後，她的手臂環抱着自己，纖細的手指間并沒有魔杖。

巫師沒有魔杖就普通麻瓜都不如，但一直——永遠有其他更能夠提供堅持下去勇氣的情感在她心中深深紮根。

納西莎看着那個最終依然大難不死的男孩，他在混血巨人的懷抱中顯得那樣幼小……他說，德拉科就在城堡裡，還活着……

納西莎踏出一步，又一步——突然，她好像踩到了一顆光滑又有些棱角的石頭，她下意識低下頭——在熹微的穿透禁林茂密樹冠的晨光中，她看到一塊刻着豎線、三角、圓形的黑色寶石……

“佩弗利爾……”

納西莎喃喃自語……

納西莎在少女時期非常癡迷于魔法史，當然，在永遠純潔高貴的布萊克家族當中，孩子們總是會受到最好的教育，他們清楚巫師發展演變的大部分曆史，而納西莎更是知道那些幾乎已經消彌在曆史長河中的古老家族和奇聞趣事。

納西莎聽說過三聖物的傳說，雖然年少時的她并不相信真的有什麼死亡聖器，但現在……

納西莎看了看在混血巨人襁褓中安睡的救世主，輕巧地，就像貴族行禮那般優雅地，從草叢中撿起來那顆小石頭。

盧修斯回頭，關切地看着突然止步的妻子。

“走吧，盧修斯。”納西莎牽起丈夫的手，小心避開那些傷口，“我們會找到德拉科的。”

在浩蕩前行的食死徒隊伍最後，如同被複活時召喚而來的來自其他世界的幽魂一樣的哈利，正注視着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