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曾聽父親說起過黑魔王複活那天和波特對峙時的景象，但不是親眼得見，他永遠不認為“除你武器”真的能跟“阿瓦達索命”咒語對撞到勢均力敵，同樣，他也一直認為熱衷使用繳械咒的救世主是個古闆的傻瓜，能多次從黑魔王手下逃生不過是僥幸罷了。

但現在，他的耳中是咒語相撞爆炸聲帶來的轟鳴，眼前是紅色和綠色咒語相撞時迸發的金色火焰，那道隻存在一個特例的阿瓦達索命咒的綠光擊中哈利·波特借由他的山楂木魔杖發出的魔咒，魔咒相撞——或者說，大難不死的男孩發出的那道繳械咒擊中了對手，然後，伏地魔手中的魔杖飛到了空中。

“……”

德拉科以為自己發出了驚呼，但是他發緊的喉嚨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所有人都呆呆地注視着那根無比顯眼的黑色魔杖在初生太陽的照耀下旋轉着，打着旋兒飛向哈利·波特——如今名副其實的救世主的手中。

德拉科的目光跟随魔杖一起落在哈利手上，看着他以找球手精湛的技巧，用空着的那隻手抓住飛來的魔杖，然後，他才又順着哈利的目光看向對面。

——伏地魔踉跄着後退，退出他剛才和哈利反複踩踏的圓圈正中央，退出最後的戰場，雙臂張開着仰面倒了下去，通紅的眼睛裡細長的瞳孔往上翻着。

伏地魔死了，被他自己的咒語反彈回去殺死了。

德拉科隻覺得一陣狂喜在身體中翻湧，沖擊着他的五髒六腑，但是還有一點不敢置信混雜其中……号稱飛離死亡的黑魔王真的死了嗎？

德拉科下意識看向父親，盧修斯神色莫名地從手臂上的黑魔标記上擡起頭，那個這兩年一直漆黑如墨的骷髅與蛇的印記，隻在幾秒間就變得幾乎和周圍的皮膚顔色無異，隻留下一些凹凸的痕迹。

“是真的！”盧修斯喜不自勝，立刻擁抱住身邊流淚的妻子。

伏地魔踉跄倒地那一刻震蕩出令人戰栗的寂靜已經擴散無波，幾百号人終于從這巨大的令人難以置信的驚喜中回過神來，爆發出排山倒海般的喧嘩，喊叫聲、歡呼聲、咆哮聲震天動地。

德拉科看向哈利，哈利依然站在那裡，手裡攥着兩根魔杖，低頭看着對手的軀殼……德拉科發現自己看不懂對方此刻的表情。

哈利沉默地注視這湯姆·裡德爾像凡人一樣死去的屍體，他曾注視對方以這種非人的形态複活，如今也注視着他的屍體在癱軟、抽搐，蒼白的手裡空無一物，那張蛇臉空洞而茫然。

“即使這一天來的有點晚……但它還是來了，是吧，R.A.B。”

初升太陽的強烈光芒照在窗戶上，人們喊叫着向哈利撲來，首先趕到的是羅恩和赫敏，他們的胳膊把他緊緊地抱住了，他們不知所雲的叫嚷幾乎把他的耳朵震聾了。

除了哈利自己，沒人聽到他剛才的那聲呢喃。

成為食死徒以來，德拉科從沒設想過伏地魔的死亡，盡管他隻在剛成為食死徒的很短的一段時間感覺到快意，而往後更多的是後悔、恐懼和擔驚受怕。

但現在，在這個陽光明媚的早晨，在這個伏地魔終于死去的早晨，德拉科感到了一絲荒謬的好笑——衆多食死徒，尤其是最崇拜伏地魔的那些，是啊，那些見證了伏地魔死而複生的，那些被他從阿茲卡班救出來的食死徒都沒有看到他們的主人死去時是多麼的渺小……可惜他的貝拉姨媽死去的早了一點，沒能看到那令她心碎的畫面。

德拉科最後看了一眼被人群團團圍住的哈利·波特，他知道圍繞在救世主身邊的都是他最好的朋友，他那些并身作戰的夥伴，那群人裡每個都在大喊……德拉科知道馬爾福應該離開這裡了，現在是最好的時機，在所有的幸存者都想要拼命擁抱到哈利·波特身體的一部分的混亂時候。

這時候幾百個人在往前擠，誰都想摸摸這位大難不死的男孩，正是因為他，噩夢才終于結束了——沒有人會注意到食死徒最後餘孽從霍格沃茨離開，哪怕他們一家都沒有魔杖，隻能步行離開城堡之後再找别的辦法離開……

德拉科感覺到自己的手腕被母親牢牢握住，他的父母相互攙扶着，帶着他準備離開……不管怎樣，他們一家最終在這場大戰中活了下來，都活着，這已經是不敢奢望更多的最好的結局了。

然後，他聽到身後那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喊了他的名字。

“德拉科——”

非常像是幻覺，因為他和哈利·波特完全沒有到簡單稱呼對方教名的關系，甚至以前他們隻有在詛咒或者咒罵對方的時候才會稱全名，不然隻會叫一個姓氏。

……但是不久前，哈利在有求必應屋中救起他的時候，也喊了他的名字……

德拉科詫異回頭，隻看到一個黑色的東西向他飛來——他下意識伸手，接住了那根向他飛來的魔杖，他自己的魔杖。

然後他聽見哈利那道好像沒什麼意味的聲音：“還你，如果你還用的慣。”

德拉科不知道哈利·波特是使用什麼辦法讓他身邊瘋狂的人群安靜下來的，現在，那雙綠眼睛在人群之中看着自己，和那幾百雙或迷茫或審視的眼睛很不同，說出的話也是那麼與衆不同。

“不過其他魔杖應該沒有老魔杖那麼大的脾氣吧？”

德拉科不太明白哈利的意思，他是在衆目睽睽之下表示馬爾福家族或許有一點……為救世主提供了隐秘的幫助？不完全是十惡不赦的罪犯的身份？

當然，哈利接下來的行為更令他——令在場三位馬爾福以及許多圍觀的人都十分吃驚。

“哦對，那個給我——”哈利從别人手中接過一根魔杖，“納西莎女士，”他将魔杖搞搞抛起，當着所有人的面這樣做也這樣說，“物歸原主——多謝。”

德拉科和盧修斯一齊扭頭看向納西莎，發現她的臉上甚至還有一絲禮貌溫柔的笑容：“多謝——這句話我同樣對你說，哈利·波特。”

羅恩和赫敏默默對視一眼，倒是沒有覺得哈利瘋了，隻是覺得哈利偷偷去往禁林時，一定發生了許多他們不知道的事情。

“如果你們想離開，輕便，因為你們在今晚不曾傷害任何人——至于其他罪責的裁定，那就交給混亂平息的魔法部吧，或許留下能獲得更輕的判決？我不知道，但你們應該不會留下。”哈利看了看地上，“但是你們不能帶走食死徒的屍體，即使她是你們的親戚。”

盧修斯和德拉科再次一同注視着納西莎，而納西莎隻靜靜看了哈利視線的落點，然後轉身，和盧修斯一起拉着德拉科頭也不回帶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