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一位位家屬,哈利有時會覺得視野中天旋地轉,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将帶針的風吸入身體,他的五髒六腑筋骨皮肉,沒有一處不疼。
這一切沉重的痛苦,都在參加弗雷德的葬禮時被放到最大。
站在低頭流淚的的喬治身後,看到那嶄新墓碑上弗雷德的笑臉時,哈利再次覺得世界漸漸化為疼痛和一片模糊——他回到眼睜睜亞看着那名為生命的火光在弗雷德眼中熄滅,臉上還留着最後的那一絲調侃珀西的笑容那刻。
哈利耳邊還能回響起弗雷德活力滿滿的聲音,他當時剛用昏迷咒擊倒了一個食死徒,正高興地對珀西說:“你真是在開玩笑,珀西……我好像很久沒聽你開玩笑了,自從你——”
再也不會有人知道弗雷德當時究竟還要說出什麼有趣的話……不,喬治應該知道,隻是他從弗雷德死去那刻就變得沉默……沉默得再也不像韋斯萊雙子。
當金妮哭泣着,撞進哈利懷裡的時候,哈利聞到了那股曾經讓他失神的花香……那是金妮頭發上的香氣……在戰争中的某刻,他曾希望就這樣不管不顧地抱住金妮——但當真的得到了這個擁抱的時候,他難以理解自己心漫上來的那種恐懼。
哈利低頭,眼前是一片鮮豔的紅色頭發,那是弗雷德的發色……那好像是在漆黑的夜裡燃燒着的火焰,那好像是在漆黑的長袍上蜿蜒流淌的鮮血……
哈利難以形容自己的心情,他看着跟弗雷德幾乎完全相似的喬治,他看着面前一位位有着紅色頭發的韋斯萊——他感覺巨大的愧疚似乎要将他整個人淹沒……因為跟哈利·波特搞在一起,韋斯萊一家承受了太多太多,失去了再也不會回到懷抱中的寶貴生命……
或許是因為交情匪淺,或許是因為從韋斯萊一家身上得到了太多太多幫助和各種各樣的情感寄托,哈利發現自己遠不像能以較為平靜的心态面對其他犧牲者的家人那樣面對韋斯萊一家……韋斯萊先生和夫人的關懷使他心如刀割,喬治的沉默更是使他整個人如同被烈火焚燒……
哈利沒有回抱金妮,他也沒有擦去這個女孩子臉上的淚水,他隻是靜默地站在那裡,沒有給出任何回應。
直到離開。
離開這裡,又是下一場葬禮。
哈利沒能參加所有霍格沃茨犧牲者的葬禮,他能理解那些想要隻和家人靜靜依偎在一起、隻在這個幾乎舉世歡慶的世界中獨自緬懷哭泣的家庭,也能理解一些不再想和魔法、和哈利·波特扯上關系的人。
他理解這一切。
參加葬禮的間隙,哈利要頻繁去往那十間審判室,坐上陪審席參與對食死徒及其他罪犯的審判。
在哈利的計劃中,這是必須要的,因為他可不想如今的魔法部像是過去一樣,對某些不該被赦免的人過于寬泛。
每次在審判開始前,從哈利踏入魔法部開始就會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湊過來希望跟他握上手或者說上幾句話,但當審判開始後一切又變得莊嚴肅穆。
就和烏姆裡奇的那次庭審一樣,哈利不會在審判時發言——現如今魔法部的審判流程缜密結果公正,任何人都沒必要多說什麼。
參加的庭審越多,哈利手中的資料也就越多,他有時頭痛欲裂,想不清楚鄧布利多究竟是怎麼能把這些事情都有條不紊的一件件做好。
哈利是在結束最後一場重要庭審之後幻影移形回到格裡莫廣場十二号的,近幾天頻繁的的幻影移形讓他肌肉酸痛,渾身疲憊。
哈利這兩天都沒有休息,匆忙地奔波在庭審和葬禮之間填補自己空洞的靈魂……他沒有獲得過片刻的睡眠,這并不是什麼了不得的行為,因為也有很多失去親人的人無法入眠,也有許多魔法部的職員也都在強撐精神,想要盡快讓一切回歸正軌。
而如今,需要他參加的葬禮和庭審都已經結束,哈利不知道去哪……他下意識就回到了這裡——雖然他知道這并不是他的家,并不是那年他們在意識到一輪滿月高懸天幕之前,小天狼星說會給他的那個家……但是,這裡是小天狼星留給他的遺産,是留存最多他的痕迹的地方……不隻小天狼星,哈利知道在這裡還能找到萊姆斯和他爸爸媽媽的痕迹……
哈利沉默地打開格裡莫廣場十二号的大門,這座古宅安靜到時間停滞,就仿佛從來都沒有那麼多歡聲笑語,有那麼多人齊聚在這裡。
房子還是那天早上他們離開時的樣子,就像他們離開這裡的時候,完全沒想到很長時間都不能再回到這個安全的保護所一樣……那些去往霍格沃茨城堡參與戰争的犧牲者,鼓起勇氣參加戰争的時候,是不是也都完全沒想到他們會再也回不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