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昨日問了劉慶諸多細節後,大家都有些困乏,便都睡去。
她心中一直介意着許梅香的事,隻是未曾顯在臉上罷了。她閉上眼,一會兒是在許梅香家門前,許梅香流着淚說“你别再問了……”,一會兒是春二回來說“許姐姐和她母親回家去了”。
接着思緒又飄遠,看到南都她想要幫助的人,一會兒覺得做得對,一會兒見到甯康坊的婦人和大理寺的牢獄,又覺得自己做錯了。
看見鄭大姐抱着晴兒的笑臉,覺得自己做對了,不如不回南都了。一會兒看見許梅香站在山間渾身是血,覺得自己做錯了,更不想回南都了。
一會兒聽見自己說,我要救人!一會兒又聽自己道,莫聽,莫管,莫問!
胡碟好像看見自己在趕路,一會兒瞧見一個婦人逮着她問:“我丈夫打我,雲大人幫幫忙呀!”這人話還沒說完,她便被另一個婦人攔住:“我家那口子收了錢,要把我女兒送去配陰婚,雲大人……”
這檔口,又來了個半邊身子都不在了的婦人:“我先來!我丈夫在外頭偷腥被我逮着了,竟駕着車撞我,我弟弟拿了錢便說不追究了,雲大人給我做主啊……”
雲逸傑不慌不忙,好聲好氣道:“各位莫急,一個一個來,有何冤屈,我雲逸傑必定幫忙,在所不辭!”
她想一一接過那些狀紙,拿過來一看,上頭寫滿了字,她卻一個也看不懂,不禁慌了神。
一轉眼面前跳到了公堂上,那大理寺卿指着她道:“雲逸傑,你要審什麼案子?快快說來!”
雲逸傑拿着狀紙,一個字也讀不出來,腦子裡有無數條線在盤桓,一會兒是城東的那位婦人的案子,一會兒又是許梅香的案子,一絲一毫的頭緒也理不順。
她心跳如擂鼓,正想同大理寺卿說幾句好話,便見大理寺卿叫人抓了她:“來人!大理寺理案郎雲逸傑目無王法,趁職務之便強搶民女,關起來再說!”
下一刻她便被推倒,仿佛滾了好遠才停下來。她一擡頭,便見眼前從白日變為漆黑一片,那黑雲之後忽的閃出金光與白光,閃爍四射。那後頭一個雲霞羽衣的仙人虛虛地立着,瞧不真切。
有飄渺之聲自雲端而來,輕盈自在,眼前黑暗退去,天宮顯現,到了白雲之上,穹頂之巅,隻是四處找也找不見那仙人的身影。
“雲逸傑,要渡衆生,你想好了麼……”
胡碟猛然意識到,這是離開南都之前,自己睡夢中夢見紫虛元君魏華存,魏華存給她留下的一句話,正是這句話,叫她迷茫,叫她選擇離開南都,想一想自己做的事是否值得。
如今這句話再入夢來,是她的心與疲憊的身體,又在糾結打架了。
之後她陷入無盡的黑暗,昏睡至此,仍未醒來。
春二站在窗前,用帕子給她擦了擦額頭的汗,見她眉頭已舒展不少,夜空又已是月上中天,便推開窗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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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碟在夢裡忙上忙下,謝明乾在縣衙也沒閑着。
他安排好許梅香的屍身,便與徐友來商量着接下來的事。
“許梅香的事,實有蹊跷,還煩請徐大人修書一封到蓮縣,以碎屍案兇手的名義将那馮貴要過來,如此才方便行事。”
這些事胡碟早便交代過,謝明乾如今也隻需轉達落實便可。
“好,這事下官保準做好。”徐友來笑道。
謝明乾又轉身交代道:“破山,你對此案熟悉一些,你帶幾個人手,去一趟三茗縣,看看許姑娘的母親是否在家,總之不論如何,要将許姑娘的母親帶過來。”
“徐大人,除馮貴一事之外,還有一事請你幫忙。”
徐友來心知自己早已是謝明乾繩上的螞蚱,道:“您說便是。”
“我們懷疑當年在醫館接受救治的老林頭有個不為人知的兒子,所以希望縣衙能幫忙配合,找一找這些年禹城沒有父親或來曆不明的人。”謝明乾道。
至于劉慶說的當年追殺他的人身上有梅花暗紋,這便交由謝明乾自己的人手去查。
“好,這也沒問題。”徐友來道。
謝明乾道:“接下來,我要聽一聽色鬼和賭坊老闆這些日子吐出來的信息。”
他和胡碟一緻認為,碎屍案應當不僅僅是報仇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