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碟給了個叫劉大娘安心的笑容,道:“您放心吧,茔葬之事确有其事,但也隻是個幌子,我們去找您,主要是為了查清許梅香之死的來龍去脈,才好找證據、抓兇手。”
劉大娘被胡碟擲地有聲的言語所觸動,神色緩和不少,不再那麼緊繃,沉重地點了點頭。
今日并非升堂正式審理,隻是詢問情況,才好為後面做打算,胡碟叫大家都坐下,不必太過嚴肅,隻當是閑聊。
胡碟率先開口道:“劉大娘,許梅香丈夫洪盛被人殺害的事您可知曉?”
劉大娘道:“知曉的。梅香寫信告訴我,說洪盛去世了,她不想繼續留在這裡,可卻又不知如何是好,便寫信給我求助。”
胡碟猜得不錯,許梅香其實是想走的,但她需要一些緩兵之計,否則,她沒那麼容易離開。
“所以您就趕來了禹城,接走了她?”胡碟問。
說到這裡,劉大娘臉上染上幾分濃重的哀傷:“我背着她爹,偷偷來到禹城,見我那苦命的女兒,當時我想着,無論如何先去到她身邊,無論龍潭虎穴,我得陪着她。我到來之時,洪家老太太去了寺裡燒香,我當時想不出更好的辦法,隻好拉着她先走,我想着,先回家去,她爹再心狠,也不至于讓親生女兒死在外頭吧?隻是我沒想到……”
胡碟道:“這其中,有何隐情嗎?”
劉大娘長歎了一口氣:“你們還不知道吧,許梅香為何會從我們三茗縣遠嫁過來……也是,這等腌臜事,料想洪家也不會讓别人知道……”
“我們家在三茗縣雖然算不上大富大貴,但也是個頗有名望的家族,我女兒要是想許配給哪家有功名的讀書人也是不成問題的。隻是她十六歲那年,偷偷溜到燈會上去玩兒,也不知怎麼的,就遇上了洪盛,但她并不知情,所以我猜想,那時是洪盛看上她了,這也是後來洪盛提親時說道燈會一見鐘情,我們才明白過來。”
“許梅香并不知情?”胡碟道,“那就是說,那時他們其實并不兩情相悅,也并非媒妁之言?”
“可不是嘛。”劉大娘擦了擦眼角,“那洪盛的家族雖然出了些有錢有勢的人,可那是人家本家的事,洪盛就是一個不學無術的漁夫罷了!他必然有這個自知之明,知道我們無論如何不會把女兒嫁給他,就算上門來提親也是徒勞無功,索性就打起了歪主意……”
劉大娘雙手十指死死扣着衣袖,憤恨道:“他找了幾個打手,打上門來,将我們的目光都吸引到前廳,無暇顧及後院……然後……然後……”劉大娘有些哽咽,幾乎是說不下去。
胡碟大膽猜測:“他制造許梅香被劫持的假象,而後僞裝成英雄救美,從而博得你們的好感?”
“若是這樣,我也不至于那麼恨他。”劉大娘平複了心情,冷哼一聲,“他那些下三濫的手段,不知是從哪裡學來的,真叫我惡心!”
“他用迷藥迷暈了梅香,然後強/奸了她!”劉大娘眼中閃爍着熊熊火光,恨不得将洪盛抽筋扒皮才罷休,“你們知道麼,他在我面前耀武揚威,說我的女兒現在就是個破爛貨,隻能認命嫁給他。我呸!這不要命的狗東西,我恨不得喝他的血!”
春信挪到劉大娘旁邊,為她斟了一盞茶,說着些安慰的話。
徐友來皺眉道:“大昭最保護女子貞潔,這般行徑,完全可以報官的呀,可我就目前的結果來看,你們反而是将女兒嫁給了他?”
胡碟心中冷笑,未發一言。洪盛這卑鄙手段,與洪家當家人要賣掉許梅香的路子真是如出一轍的卑劣。至于徐友來的問題,她倒是清楚答案。
大昭保護女子的律法極少,保護内闱女子的就更少了。所謂的保護女子貞潔,本身就是十分矛盾的,是以在平日裡,這樣的律法根本保護不了任何人。
大昭既然願意保護女子所謂的貞潔,即證明他們認為貞潔很重要,可既然貞潔如此重要,受了傷害的人,又有誰願意啟齒呢?
是以所謂的保護貞潔,除了讓“貞潔之觀念”深深滲透進百姓的思想和行動中之外,再無任何用處,不過又是一座為女子建造的金雕玉砌的墳茔罷了。
果不其然,隻聽劉大娘道:“我當然也是這樣想,誰欺負了我的女兒,我定要他千百倍奉還,隻是,女兒她爹卻是個迂腐之人,他堅持認為女兒被破了身子,丢了家族的臉,不能張揚讓别人知道,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他不可能讓這件事損壞了許家的清譽。”
“我當即與他大吵一架,許梅香是我們的女兒,他怎麼能用那麼事不關己的态度和惡毒的語言說話!”劉大娘環顧四周,看了看在場所有的男人,包括胡碟,用惡狠狠的語氣道,“你們誰若是與他想法一樣的,請說出來,我好賴今天撕爛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