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鑒堂在悶熱中凝固，因為劉群意的舉動而有了幾分松動，像是天際雲層裂開一道縫隙，送清風拂面。

劉群意頭發一夜之間又添花白，面色滄桑，眼中卻十分堅定，跪在玄鑒堂下，語氣沉重：

“我女兒，從小便是溫和柔順，也機敏聰慧，從前在家裡幫我算賬，抱着個小算盤手指點得飛快，從無差錯。如果不是洪盛那小人使用詭計強取豪奪，我女兒又怎麼會到洪家遭此橫禍。”

“她是我的女兒，她是人，不是牲口！”劉群意字字泣血，淚眼漣漣，又恨又怒，“大人……我的女兒……不是牲口！她不是牲口！”

她鄭重地朝徐友來方向磕了個頭，額頭抵在地上交疊的雙手上：“草民劉群意，狀告蓮縣小覺子村馮貴殺害我女兒，請知縣大人明察，還我女兒一個公道！”

“快快請起！”徐友來上前将劉群意扶起來，“劉大娘，許梅香的案子，是一樁慘烈的殺人案，本官一定一查到底，請你放心，我絕不辜負你的托付！你快起來吧。”

劉群意跪在地上擡頭看他，眼神中的哀傷蔓延開來，連綿無際，像是山林中一縷煙霧經久不散，那當中的決絕，如死之當前的放手一搏，帶着幾分遲疑與動搖，艱難地點點頭，眼神卻在說不。

可徐友來心上一緊，劉大娘眼中的信任遠沒有她話語中那般強烈，她的無邊哀傷中藏着不信任，好像并沒有那麼相信徐友來所做的承諾，所以才會在公堂當場跪下求一個說法吧。

徐友來什麼也說不出來，他想或許拿出個結果來，比光說大話要好上許多，不如不說，到最後拿出個結果叫劉大娘真正放心。

他握住劉大娘的手，輕輕拍了幾下，目光沉沉如一塊石敢當，立下千鈞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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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梅香的案子暫時告一段落，春雨帶着連夜奮戰的結果出現在了人潮退去的玄鑒堂。

謝明乾道：“敏理，我們打破之前的想法，将線索與懷疑特征再三梳理，為了避免之前不太正确的排查方式導緻人員遺漏，又從頭将所有人員都重查一遍，可還是沒找出幾個符合的人來。”

胡碟沉吟片刻：“不應該啊，按理說禹城這麼多人，如此的排查，應當是能找出些符合大體要求的人，而後才能從細節處去推敲身份，可怎麼什麼也找不到呢？”

“是啊，我們也納悶呢。”春雨道。

胡碟似想起些什麼：“你們查的這些年份，禹城遭災可嚴重？”

禹城在通河河畔，幾乎是年年遭災，十年九澇，隻是有些年份雨水沒那麼多，災情沒那麼嚴重，但若是雨水多如五年前淨巍宗出事時那般，則山河颠覆、民不聊生。

“這與我們要找的老林頭的兒子有何關系？”

“關系大着呢。若是那幾年禹城遭災嚴重，那麼活下來的小孩也會比較少，人們生育的欲望也低一些，所以整體來看那幾年出生的孩子本身就比較少的話，你們去排查時所能找到的目标更少也就是情理之中了吧。”

謝明乾道：“原來如此。可若是這樣的話，那時出生的孩子少，更應該好找一些，鄉裡們的記憶也更深刻，可是怎麼不管是與老林頭相熟或不相熟的地方，都沒有找到符合條件的人呢？”

胡碟聞言，忽然問春雨：“你之前說看陳仵作眼熟是麼？”

“是、是啊。”春雨不明所以。

“你們在排查過程中，具體誰負責哪些部分？”

謝明乾道：“春雨負責去走訪街坊，破山和我負責去比對這些人與老林頭的長相，查閱戶籍信息則是我們幾人一起。”

“老林頭的畫像呢？拿出來看看。”

謝明乾伸手入胸前衣襟，拿出一張畫像：“這便是。”

胡碟接過畫像，捏住兩個對角将畫像立起來拿給春雨看：“你再看看呢。”

“像！很像！”春雨指着畫像激動道，“就是像老林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