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雲江見謝明乾走後,氛圍有些不對勁,便問:“阿、阿傑,你怎麼對幽王這麼冷淡啊,他惹着你了?”
雲逸傑擡眼看她,目光幽深,垂下了眼睫。
“連我都不告訴?”
雲逸傑歎了口氣,左右看了看。雲江見狀動了動耳朵:“沒人,放心說吧。”
雲逸傑沉吟半晌,才開口道:“你知道……”
“知道什麼?”
“皇帝宣我為欽差大臣那日,對我說了什麼麼?”
“說什麼了?”
雲逸傑對雲江向來是沒有秘密的,她道:“謝明乾私自離開邊疆,後來紅鸾塔祭祀的時候又替我揮了第一鞭,皇帝面上不顯,私下裡卻火大得很,說謝明乾僭越之心實在猖狂。他讓我……讓我在路上抓住謝明乾的把柄,如果方便的話,就在南都外面殺了他也是我的本事。”
雲江驚得合不攏嘴:“這真的是親父子麼?”
雲逸傑雙眸似淬了毒:“你看看,男人猜忌起來……”她冷笑一聲,“隻可惜他猜忌錯了人,真正野心勃勃的,另有其人。”
“那你疏遠謝明乾,難道是……”
“噓,”雲逸傑的笑容有些詭異,“别說出來,仔細說出來驚了獵物。這是給皇帝的投名狀,若不完成,怎麼得到我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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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逸傑等人到了徐州,看了水報,縣裡來報,如今受災最嚴重的地方是靠上遊首當其沖的蓮縣,禹城在蓮縣下遊,很快也會遭殃,如今州裡的人手都去了蓮縣,雲逸傑的判斷是,糧食銀兩該分的分到各地方去,增援的人手則去禹城。
雲逸傑此番來,額外要了些棉花、草木灰和藥品,一路上差人護着,避免雨水打濕分毫,她将這批東西交由徐州知府保管,要他保持這些物品幹燥、幹淨,待到洪水過境或過境之後,她派人來取,才有大用。
之後商定,派了一百人去地方上發放赈災物資,謝明乾帶着一百人去蓮縣支援最前線,雲逸傑帶着剩下的人到禹城先做抗洪準備。
臨走時謝明乾站在雲逸傑面前,有千言萬語想說出口,最後卻隻是道:“禹城見。”便翻身上馬離去。
通河自西向東流,禹城東面有高山,西面卻平坦,于是洪水一來,若沖垮城牆,洪水便入無人之境。如今百姓們都往東街躲,而東街上最高的地方,則是北街與東街交叉處的縣衙。
雲逸傑等人打着傘進入禹城縣衙時,還未料到一切會這麼糟。
徐友來一見了雲逸傑,便着急忙慌地解釋:“雲大人,那戲還沒寫好呢,就出了岔子,後來又是遭了大水,還請雲大人不要見怪……”
縣衙的院子裡搭起了雨棚,雲逸傑從院子裡密密麻麻或坐或卧的人身邊往裡擠進去,無視掉那些或驚奇或好奇的眼光,皺着眉頭問:“這裡有多少人,可裝得下全城的百姓了?”
徐友來見雲逸傑沒有見怪,擦了擦臉上的雨水:“禹城現在的水患不是太嚴重,自五年前大水,改修了河道之後,禹城也不會受到太大的傷害了,所以昨日才去将百姓聚集起來,現下有些還在路上。”
“馬虎不得,抓緊些。”
“是。”
“照你這麼說,改了河道,這整條河沿岸都不應該發太大的水才是,可怎麼今年蓮縣的水這麼嚴重?我去時曾看過,蓮縣地形地勢不像是容易遭災的啊?”
雲逸傑的問題一個接一個,皇帝雖是借治水派她來查案,可她也不能松懈,置城中百姓于不顧。徐州知府支支吾吾什麼都說不上來,她也就隻能來問徐友來了。
“雲大人有所不知啊,蓮縣周圍本來有好些沼澤,是洩洪的好寶貝,可是五年前開始,那兒一戶姓周的人家便開始收購這些地,改做水田,講這些地都給圍起來了,這樣一來,蓮縣的水也就無處可去了,這災能不嚴重麼?”徐友來一攤手,頗為無奈。
又是五年前開始的?周家?雲逸傑将這些默默記在心裡。
徐友來又道:“正是因為上遊蓮縣遭災又快又厲害,把我們都吓着了。我們就在蓮縣下遊,生怕下一個就是我們,于是在雨水大起來的時候,就按照州裡的要求,派了好些青壯年去了蓮縣,先幫他們撐過去,我們自然也就好了!”
“這麼說,禹城現在還留下的全是老弱病殘?”
徐友來指了指院子裡:“算是。”
雲逸傑心上一緊,回頭便見院子裡除了孩子和頭發花白的老人,全都是女人。
隻不過有年輕的,有身強力壯的,她也就安心了。
沒人能保證蓮縣安全了禹城就一定安全,如果不是因為人們隻認男子為青壯年,恐怕這裡也不剩下能抵禦災害的力量了。
一時之間,這禍兮成了福所倚。
絕不能掉以輕心,正因為這裡是全城的女人,所以她更要守好這裡。雲逸傑握緊拳頭擡頭看了看天空,目光沉沉而又堅堅。
“蔣玉蓉呢?”
春信道:“守一帶她去找家人了。”
雲逸傑沉聲道:“回來後,叫她不許離開我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