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她們太可憐了,我們不應該拿她們做實驗。”
那時的程珏尚未脫稚氣,戴着口罩,穿着與身形不相符的白大褂,看着防爆玻璃對面受盡折磨的少女于心不忍。
女人不為所動,甚至有些不悅,“在局裡請叫我C醫生,C-1。不要把你的私人情緒帶到工作中來,話從嘴裡說出來之前先過過腦子。”
01局的異能者按序号劃分:1-5号為一級,6-14号為二級,15-30号為三級,30-為四級。局裡的醫生按英文字母劃分,主治醫生分别代号為ABCDE……,每位醫生的醫生助理分别為A-1、B-1、C-1……
程珏晃了晃腦袋,不知怎麼想到了這段記憶。她依稀記得小時候的母親慈眉善目,溫柔和藹,不知從何時起她開始變得像一台麻木冰冷的機器,連她也不能感化。可是母親既然把鋼筆留給自己,說明母親還是在意自己的吧。
正值梅雨季,瓢潑大雨中她舉着傘站在母親的墓碑前,上面赫然寫着幾個大字——付姝繪之墓。
母親是怎麼過世的呢?她竟也記不清了,聽父親說起似乎是得了急症,問他是什麼病,便又無從知曉了。
今天程珏請假沒來上班。姚雙心裡倒是慶幸她沒來,她今天可做不到僞裝得很開心。時午平時不愛說話,杉荷是一句話不敢說,因為今天是7月10日。
2016年的今天,她們三個人逃出了01局,也是在這一天,姚雙第一次用能力殺了人,從此噩夢纏身。
下雨天浮雲間也沒什麼客人,姚雙先行打道回府。她打着傘走在街上,風很大,傘面迎着風受了很大的阻力,在下一個風頭吹過來的時候,傘面的傘骨直接折斷了兩三根。
姚雙低頭看了看散成一灘爛泥的雨傘,又擡頭看了看陰雲密布的天空,苦笑一聲,或許老天知道她做了不可饒恕的事情,才這樣懲罰她吧。
她也不避雨,麻木地往家裡走,任憑雨水打濕了她的全身。她開啟了能力,耳朵裡全是各種人不同頻率的心跳聲,吵得她發昏想吐。
明明是你把我從火坑裡拉出來,可又是你将我推入地獄,我是該謝你,還是該恨你?
姚雙渾渾噩噩地晃蕩着,不小心撞到一個人身上。
“抱歉。”
“姚雙,怎麼不打傘?”
姚雙擡頭看着傘下一身黑衣的程珏,心中不免煩悶,怎麼哪都能碰到她?看着程珏一臉真誠,她還是耐下性子停下腳步。
“傘壞了。”
程珏把自己的薄外套脫下來拿給姚雙,姚雙毫不客氣地披上,粲然一笑,“謝謝啦!”
“怎麼不找個地方避雨?”
“現在找到了。”姚雙用一雙濕漉漉的眼睛楚楚可憐的看着程珏,像是水中遊躍而出的魚兒迷失了回家的路。
程珏被她看的臉微微發燙,“身上這麼濕着總歸不是辦法,得趕緊回家換身衣服。”
“蔣女士在家我可不敢回去。”
“去我家,”程珏脫口而出,又急忙解釋道,“我爸他出去喝酒了,家裡沒人。”
姚雙跟着程珏回了家,洗了個熱水澡又換上程珏的短袖。程珏的短袖本就是松松垮垮的,穿在姚雙身上像個裙子似的。
“我去冰箱拿點果汁,你随便坐。”
姚雙好奇地在程珏家裡打量着,看到電視櫃上側放着一張全家福。似乎還沒有聽程珏說起過她的母親,會長什麼樣子呢?
這麼想着,姚雙拿起相框一看,瞳孔瞬間放大,怎麼會是她!
程珏手裡拿了果汁,從廚房悄悄看着穿着白T的姚雙的背影,更像小白兔了。她嘴角微微上揚,湊過去一起看着全家福說,“這是我媽,之前提到過,她是醫生。”
“怎麼沒見過阿姨?”程珏冷不丁地開口吓得她一機靈,不過姚雙并沒有表現出來,而是裝糊塗地問道。
“我媽走得早,今天是她的忌日。”
“抱歉,節哀。”
“沒關系,”程珏拿起相框,描摹着相片上母親的臉,無奈又怅惘,“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媽媽的死到現在對我來說都像是做夢一樣。就像……腦子裡缺了根弦,不快樂也不悲傷,似乎媽媽從來沒有離開,又像是她從來沒有來過。”
“聽起來像解離,或許你應該去看看醫生,”姚雙循序漸進接着問,“阿姨是怎麼走的?”
“媽媽臨終前我不在身旁,聽我爸說是得了急症走的。”
“世事無常,你……”
不等姚雙安慰完,程珏話鋒一轉,“我不這麼覺得,我媽身體一向很好,也沒有家族病史……說到底,大抵是我還無法接受吧。”
姚雙心裡咯噔一下,手裡的果汁差點沒拿穩。程珏微微一笑,幫她接過果汁,擰開了瓶蓋,“别聽我亂說,倒叫你心情也不好了。”陽光通過窗戶灑在屋子裡,程珏看向窗外,“雨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