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言之又被關了,還是關在陸淮商的書房裡面,任憑他把這書房給砸個稀巴爛,外頭的林雕也不給他半點回應。
謝言之着實氣着了,可氣過後又覺得無奈,他癱坐在椅子上,兩條腿交叉着搭在桌上,整個人懶洋洋的,整一個的坐沒坐相。
他手裡拿着論語,很不耐煩的翻閱,一想到陸淮商非逼着自己抄這麼厚的一本書,他人都快抓狂了。
自從幾年前他遊走江湖之後,可就再沒抄過這玩意了!
但是現在,不抄不行。
媽的!
謝言之難得爆粗,他猛然起身,扯過宣紙在桌上鋪開,随後雙手握筆,奮筆疾書……
抄書而已,真難不住他,難得是抄書的這份“靜”
他真的靜不下來啊,一靜下來渾身就像有螞蟻爬似的。
(哇,你居然會雙手抄書!?)
鄭渾的聲音突然響起。
謝言之一怔,筆鋒停下,轉眼看向手腕上的槐木豬。
“你舍得醒了?”
(還好還好。)
鄭渾在槐木豬上顯了相,眼瞅着謝言之左右開弓一起抄書,抄得還是不同的内容,瞬間隻覺得頭皮發麻。
(我以前最不耐煩抄書了,一抄書就腦瓜疼,你加油,我先潛了。)
“潛什麼潛?”謝言之擡高手腕,朝着槐木豬彈了一下:“既然醒了,就一起抄!”
(不可能!)鄭渾立即拒絕。
槐木豬被謝言之彈得來回晃動,他也跟着暈頭轉向差點沒吐。
謝言之瞬間眯眼,擡起手準備再彈一下……
(别彈了!)鄭渾差點崩潰:(就我那狗爬字,抄十天十夜也抄不完啊。)
謝言之抿起了唇,腦子裡思考着垂爆鄭渾的可能性有多大。
突然的,鄭渾感覺到了危險,下意識地縮了縮。
(你……在想什麼?)
謝言之眯眼:“你老實交代,陸淮商那個冰疙瘩的,你到底圖他什麼了?”
鄭渾:(……)
謝言之滿臉嫌棄:“圖他冬暖夏涼,還是圖他穿得像個大花蟒能駕馭蛇群?還是你有受虐傾向,喜歡被人動不動掐脖子關禁閉?”
這些話雖然是将陸淮商貶的一文不值,其實……謝言之自己都沒有發現,他在陸淮商這裡完全是一種很信任且又放松的狀态。
不然這種能叫陸淮商翻臉的稱呼,他也不會脫口就來。
鄭渾卻被他的嫌棄給弄得差點沒了脾氣:(……你、嘴下能積點德嗎?)
謝言之嘁了一聲。
鄭渾故意怼他:(我圖他長得好,身材好,六塊腹肌,力氣大,活好!)
謝言之:“……”
這是什麼少兒不宜的回答?
謝言之有點無言以對:“你知道的那麼清楚,你試過?”
(沒試過,但見過啊。)鄭渾忍不住笑了起來:(以前我看他單手就能把個人給扔出來,宋喻說這樣的人,活特别好,持久!關鍵還很專一啊!)
謝言之:“……宋喻?又是誰?”
(我發小,可惜兩個月前,為了風月樓的清倌兒跟我鬧翻了。”
“呵呵……”謝言之都想抽他了:“你說說你啊,一天天都接觸了些什麼人啊,還風月樓,你娘沒把你給打死都是你萬幸的,你還惦記那個紫晶大花蟒!他沒宰了你都是你運氣好的!”
剛說完,謝言之突然見他耷拉着腦袋,不由得哏了一下。
他忘記了,鄭渾已經被“宰”了。
真要說來鄭渾還小他好幾歲呢,才十五六歲的人,對感情正是執拗的時候……
好吧,謝言之不說話了,他重新拿起毛筆繼續抄書。
鄭渾眼皮一擡,睨了一眼謝言之筆下的字。他想說這字迹跟自己一點也不像,但張了張口,又覺得這話似乎沒什麼意義。
但是這字迹是真的好看,字體灑脫,又不失銳利,一如他謝三少這個人一般,雖在京城也是個有些胡鬧的主,但文能安邦,武能定國,說得就是他這樣的人。
鄭渾還知道,好些人雖然嘴上對他罵罵咧咧的,但心裡其實是很稀罕他做自己的家的女婿。
當一個人的身份足夠強大,能力足夠強悍,那些胡鬧的調笑,在旁人眼中不過就是小打小鬧不值一提。
不像他們這些纨绔,廢那是真的廢。
閉了閉眼,鄭渾又隐去了自己的法相,他把自己整個都藏在槐木豬裡面,嗅着槐木豬給他帶來的安穩,腦子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他聽說過大将軍府謝家的事,也知道謝家人一死,就天變異相。
但是現在這個本應該死的人卻占據了自己的身體,頂替着自己的身份活在世上,而他自己呢?一個花瓶爆了頭,人死了,卻魂還在。
老天是不是也覺得他太過遊手好閑不務正業,愧對老天給他的這個身世背景,才想将他抹了給謝言之挪個地方的呢?
不然眼下這樣的境況又該怎麼解釋?
“鄭渾,你又睡着了嗎?”謝言之突然喊他。
鄭渾甩甩頭,重新顯相:(沒睡着,就是沒有什麼精神。)
“嗯?沒精神?”謝言之想問他是不是病了,可話到咽喉才反應過來,鄭渾現在的身體被自己霸占着了。
“……”
謝言之突然有點心虛,可這身體現在也不是他說還就能還的。
“哪個……”謝言之扣了扣鼻尖:“要不,我給你上點香吧。”
鄭渾愣了一下。
謝言之道:“你出事都這麼久了,這鄭國公府上也沒有一個人知道,你一直這麼虛弱會不會是沒人給你上香的緣故?要不我給你上根香,試一試?”
鄭渾一想,好像也是。
“那我要茉莉香!”
謝言之:“……男子漢大丈夫要什麼茉莉香!?”
“……我才十五。”
“……”
忘記了,鄭渾都還沒及冠,他現在的境況,說是夭折都不為過了。
答應了給鄭渾上香,謝言之抄書更快。
鄭渾依舊如同之前一樣,隻是醒來片刻便又沒了動靜。
日影西移,天色漸暗。
書房裡再沒有傳來“鄭渾”的動靜,林雕守在外頭,也有些擔心裡面的境況,畢竟裡頭的那位爺今早才剛剛退熱。
思忖片刻,林雕還是讓人去請示一下陸淮商,要不要給鄭渾送點吃,誰知他才吩咐下去,陸淮商便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