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室裡,上官君墨親自照顧着謝不凝。旁邊坐着的是他特意帶過來的府醫楊園山。
外間裡,謝言之神思微亂,心緒不安,衣袖下他的指尖緊緊擰着,腦子裡全都是謝不凝那一身的傷勢。
三人靜坐這裡,都沒有什麼話說,一直到好一會後,耳室裡的楊園山推門出來,三人這才有了動靜。
“楊先生,謝不凝的傷如何了?”
楊園山眸光深深地凝了上官秋夜一眼,搖頭:“一身武功算是廢了,至于那雙腿還能不能恢複卻不好說。”
上官秋夜心裡狠狠一震。
謝言之心裡發緊,指甲狠狠地掐緊肉裡。
他雖然看似沒什麼反應,可是心裡的殺意卻幾乎掩飾不住。
他想殺很多的人。
陷害他謝家的人。
對謝不凝濫用私刑的人,還有押送謝不凝回京卻仍有他受盡私刑的人。
以及。
宮裡的那個狗皇帝!
楊園山後面又說了什麼,謝言之沒有聽見,他幾乎是把掌心掐得見血,才忍住滿腔極盡暴走的殺意。
陸淮商微微蹙眉,忽地将手放在謝言之的手上輕輕握住,謝言之心裡一震,赫然睜眼看他。
眼裡來不及斂下的殺意暴露無遺。
陸淮商卻似沒有看見,平淡而又自然地将手抽了回來。
裡面,上官君墨終于出來,他滿臉冰冷帶着愠怒,可轉身關門的動作卻十分小心。
上官秋夜嚅動了唇想要問些什麼,可這嘴卻張不開。
上官君墨轉身時,朝着謝言之與陸淮商的跟前走了兩步,他眉頭緊皺仿佛是有話要什麼。
謝言之心裡也帶着幾分疑惑與小心。
誰料,上官君墨在上官秋夜踱步過來時,他突然轉身揚手用力一揮!
啪!
那重重的一記耳光,瞬間打得上官秋夜臉頰顯了掌印。
謝言之着實意外住了。
上官秋夜也懵了一下,擡起手下意識地想撫摸上臉頰……
“上官君墨,你!”
“作何?打不得?”上官君墨冷笑:“于私,我是你堂兄,與公,我是皇爺爺親封的皇太孫,怎麼着都壓你一頭你還想反孤嗎?”
“我……”上官秋夜被這話堵住咽喉,明明已經氣得不行,卻又說不出叫嚣的話來。
說了就證明他是想反。
“孤信任你,才讓你去奉天護着謝不凝一二,但你是怎麼護的?人廢了,腿斷了,連一身的武功都沒了,現在還成了啞巴有冤都說不出來!上官秋夜你就是這麼回報孤對你的信任?”
“你說什麼?”謝言之猛地起身,眼底的震驚再也藏不住,連臉色都跟着變了:“謝不凝……成了啞巴?”
上官君墨狠狠閉眼,忍到額邊青筋隐隐凸起:“中了毒,嗓子壞了。”
陸淮商皺緊了眉:“這不是要嚴刑逼供,這是要讓他有口難言。”
為什麼有口難言?
為将者都是倔骨頭,既然不願意牽累自己家人,那自己受不住酷刑服毒用藥不是都很正常嗎?
況且上面明顯是要謝家倒台,謝家究竟是不是真有冤屈有什麼要緊?
總之謝家沒了才是關鍵。
謝言之直到此刻,也才終于懂了。
為什麼之前的囚車裡,謝不凝一句話都不說。
不是不想說,而是……說不出來……
心口,突然就跟針紮似的疼着,謝言之再忍不下去,他轉身走向耳室推門進去。
上官君墨想要将他拉下,但另一個人攔住了上官君墨。
“他有話要跟謝不凝說,讓他去吧。”
陸淮商難得放柔的聲音,像是在求情一般。
上官君墨用力閉眼,默認了謝言之的動靜。
耳室裡,謝不凝已經換過了衣衫,他躺在床上,白淨的亵衣,這蓋不住裡面的道道傷痕。
曾經鮮衣怒馬,意氣風發,而今卻瘦骨嶙峋,明明才二十出頭的人,長發見已經見了白霜。
謝言之就盯着他的白發,走到床邊不自覺的跪了下來,他兩手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幾縷白發,指尖微顫仿佛是捧着什麼稀世珍寶。
床頭,還沒睡着謝不凝在謝言之進來時就感覺到了,他不明“鄭渾”這是怎麼回事,此刻聽到他隐忍着哭腔,謝不凝心裡跟着發酸,忍不住睜眼看來。
是個不太陌生的臉,卻詭異地十分熟悉。
謝不凝疑惑看他。
“以前你總說我功夫差,總愛欺負我,怎麼到你自己就成了這樣?”
謝言之小聲開口,話音裡藏不住的全是熟稔與濕意,卻讓謝不凝猛地睜大了眼睛,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謝不凝,你不是很厲害嗎?你雙槍在手誰能敵你?即便沒了槍你的劍呢?那把彎月勾呢?再不濟也還有我給你的玄甲絲打不過你總能跑吧,為什麼你 ……你還是成了這個樣子……”
謝不凝渾身一震,猛地起身想要看清楚這“鄭渾”臉,可他用力過猛又過于急切,直接從床上摔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