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平反了,曾經被查封的大将軍府,改為并肩王府也返還給謝不凝了。
隻是這曾經偌大的府邸,如今卻滿是凄涼。
熟悉的人都不在了,爹娘沒了,兄長殁了,連那些疼愛他們的長輩都與世長辭了。
王府裡,謝不凝坐在輪椅上,眸光晦暗地凝視着周遭的一切,他眼角猩紅,眸中似泛着倔強的水霧,自進來後他便不曾開口說過一句話過。
謝言之在他身後幫他推着輪椅,兩人都是靜靜地看着這裡的一切,心口裡卻好似壓了千萬斤石頭般重。
這兩人的沉重,連那蓮花吊墜上的鄭渾都感覺到了,但鄭渾此刻也不敢說話,隻安靜地呆在那裡,靜靜吸吸取着謝不凝身上的氣息。
那是他喜歡的氣息,能幫助他提神的。
【現在一切塵埃落定了,父親平反了,謝家也不再是罪臣了……】謝不凝輕輕一歎,拿了準備好的小冊子跟毛筆,低頭寫字:【待過些日子,我準備去萬古寺,将娘他們的牌位接回家來。】
“我陪你去。”
謝不凝抓住他的手拍了拍:【你現在的身份,方便嗎?】
“有什麼不方便的?”謝言之笑了:“這滿京城的人誰不知道鄭渾就是個混不吝的,他做點什麼事出來都不稀奇。”
謝不凝淡淡一笑,擡手在他額頭輕輕揉了兩下。
難為你了。
話未出口,意思卻已經名了。
謝言之笑了笑,又說:“雖說謝家現在已經平反了,但是祖父那邊,我暫時還不想讓他們回來。”
謝不凝微微一怔,随即就反應過來。
【祖父那邊我會想辦法與他們取得聯系,你如今身份有異,陪着我出席公堂已經足夠落人話柄了,其他的,不合适了。】
“我知道……”謝言之歎息着:“之前我有所顧忌,也沒辦法去找祖父他們,現在你在這裡,這件事完全可以交給你,但你得記着,不到最後,祖父他們都不能出現。”
謝不凝懂。
既然已經逃到了暗處,就沒有必要再現身出來。
畢竟上頭的那位,如果不是為了平這場大雪,是根本就不可能那麼輕易地讓謝家平反。
伴君如伴虎,這句話一直都沒有錯。
擡頭看天時,這天上大雪雖然已經停了,但天色依舊會灰蒙蒙的,仿佛是随時都能落下雨來一般。
謝言之見此擰緊了眉暗暗地吸一口氣。
曾經他不信神鬼不信天。
但現在他信了。
人在做,天在看。
……
謝家平反,謝不凝承襲成了并肩王一事,不過一個下午,就傳得滿京城人人皆知。
對此,衆人都是唏噓不已,可再多的話卻沒人敢說了。
畢竟事關皇帝,皇帝自己能說的,旁人卻說不得。
王府裡,謝言之推着謝不凝将這府上又逛了一遍,每一個角落每一個台階,到處都是他們一家人曾經生活過的痕迹。
可是而今隻留下了一個謝不凝。
謝言之喉嚨有些發緊,暗暗抓了抓謝不凝的手:“以後,我得空,就多多回來陪你。”
謝不凝閉着眼吸一口氣,搖了搖頭。
他想說謝言之現在的身份并不合适時長回來了,畢竟謝家現在的境況也還沒有完全消除。
“阿凝。”
兩人的身後,忽地有動靜傳來。
是上官君墨與陸淮商。
這兩人一前一後地進來,眸光都鎖在他們的身上。
尤其是陸淮商,那雙眸色深邃,似藏着擔憂與緊張,凝視得謝言之一陣怪異,下意識地移開了視線。
上官君墨倒是徑直來到謝不凝跟前,半蹲在地地看他。
“一切都結束了,我來了。”
謝不凝張了張嘴,最後也隻是輕輕歎息。
上官君墨捏捏他的手,忽地起身将輪椅從謝言之手裡接過。
“外頭冷,你身體還沒好全,小心受涼。”他想把謝不凝推回屋去。
但話到嘴邊,上官君墨突然想起,這裡荒廢多日,很多東西都不齊全……
“你還是現在随我回去,等這裡的東西與下人都置辦好了再回來吧。”
謝不凝拒絕不了,隻能點頭。
幾人轉身朝外走時,陸淮商站到謝言之身邊,那雙眼一直落在謝言之的身上。
謝言之不他盯得實在别扭,忍不住擡頭給他瞪了回去。
“看什麼看?一直盯着我做什麼?”
陸淮商被他瞪了也沒有任何收斂,反而看得愈發放肆。
“回去拿雞蛋敷敷眼睛吧。”
“啊?”
“有點腫。”
“……”
就……挺想一手肘給他打去的。
一行人出了王府的大門,坐上了分别離開的馬車。
謝言之一直看着上官君墨,将謝不凝抱上馬車之後,才跟着鑽進了另一輛馬車裡。
馬車緩緩而行時,謝言之都還有些心不在焉。
主要還是覺得唏噓。
可突然的,一隻大手忽地捏住他的手。
謝言之怔愣,眸光下意識地盯着那隻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