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華縣主一介凡人,有什麼本事能阻礙天道的現世?鄭溫書覺得這個話十分謊妙,他也不認同這話,可鄭溫書正要反駁這話時,他突然想起一件舊事。
那是十多年前,他與謝城安初見青楓道長的時候。
那時的青楓道長身受重傷,是得謝城安舍命相救才把人從鬼門關拉回來的,而那時他負責外間行走,也就順便去調查了青楓道長的事,結果卻是發現,青楓道長出于丹江紫薇觀,而就在他們遇到青楓道長前,這紫薇觀被屠觀了。
一把大火燒了數天。
山頂上鄭溫書還與謝城安親眼目睹過那場大火。
紫紅的火焰,幾乎照亮了天際,裡面隐隐傳來的慘叫,不過須臾全都隐沒在火海裡面。
那場大火當地官府查了半月,最終得到的結案是,意外引發的火災。
至于道觀裡的道士,因大火發生時正事深夜,大家熟睡之際,所以裡面的道士全都無一幸免。
想到這個,鄭溫書握緊了手。
他不确定謝言之口中的惹怒天道,阻礙天道現世是不是就是這個,但是後來他與謝城安又再暗中查過,此事與芳華縣主确有關聯。
因芳華縣主的兄長,當初曾在那裡受過重傷,幾乎性命不保。
是謝城安當時不辭千裡,帶着她的兄長前往京城求醫的。
想到這些,鄭溫書皺緊了眉,心裡也跟着沒底起來。
謝言之見他眸色微動,身側的手也握了起來,頓時幽幽一歎。
“以前我也是不信怪力亂神之事的,但是如今我自己與鄭渾就是最好的列子,由不得我不相信,但比起我,鄭渾則明顯更為難許多。”謝言之道:“我死了,借他的身體還能複生,與尋常人全無異常,但他死了,卻還要背負那些不該由他承擔的罪業,伯……爹,你可知道,我與鄭渾剛剛換過身體的時候,他險些灰飛煙滅,要不是我将他及時放在萬古寺,彌勒菩薩前的蓮花池裡面,他早在那會就要灰飛煙滅了。”
“怎麼會這麼?!”鄭溫書猛地一震。
謝言之道:“我猜想那時應該是芳華縣主虐殺下人不算,還放火将其屍體燒了,所以,鄭渾那時候也承擔着同樣的折磨,但他是鬼,他沒有軀體,烈火焚燒隻會讓他化成灰燼。”
鄭溫書呼吸發急。
謝言之的話也沒有說完。
他将他之後發現芳華縣主苛待身邊的婢女,将其剁手時,鄭渾也感受到同樣的折磨,急得朝他求救的諸事也都說了……
這些事,謝言之淡淡道來,可每一句都像一把刀,戳在他的心口上,讓他疼得幾乎窒息。
自從發現當今皇帝并非明君之後,他就逐漸地藏匿起了本性,帶着一家人逐漸淡化在朝堂邊緣化,為的都是想要保全家人,免得如同謝家一般遭皇帝惦記欲除之而後快。
可誰知道,他做足了戲,保住了所有人的,卻唯獨沒有護住自己的小兒子……
閉了眼,鄭溫書狠狠吸了口氣。
“芳華縣主做過什麼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鄭渾如今的遭遇,都是在為她還債,如若不是遇上青楓道長,如今出現在你面前的鄭渾,就是另一番模樣,但他那個樣子,青楓道長恐怕也保不了他多久。”
鄭溫書猛地擡頭,呼吸發緊:“那要怎麼樣青楓才能保住渾兒!”
謝言之定了定神,雙唇吐了四個字來。
“一刀兩斷。”
鄭溫書心頭猛然一震。
……
客房裡,鄭渾還坐在房間裡,他心神不凝,卻又不知道該做什麼,隻能拿了棋子出來,在棋盤裡胡亂的擺放着玩。
正心煩意亂時,房門突然打開,謝言之的身影也出現在門邊。
鄭渾下意識的扭頭看去,自己卻愣住了。
“你……你不是見他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他走了。”
鄭渾怔住。
微微吸一口氣,謝言之踱步進屋,在鄭渾身邊坐下,見鄭渾垂了眼時眼角明顯地泛紅,謝言之忽地又說:“你如果想去見他,現在或許還來得及。”
“我……我去見他做什麼……”
“嗯,确實也沒必要見他了,他已經答應跟你一刀兩斷,斬父子情了。”
鄭渾臉色一白,猛然瞪大了眼。
謝言之坦然道:“我已經把一切都跟他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