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曆1749年,華國B市幸城,天氣晴朗得令人感激涕零,高樓大廈間傳遞着光的喜悅。
某棟聳立的大廈内,電話的提示音持續不斷地響着。一個體态端莊,面龐輪廓清晰俊朗的男人正對着自己不停變換的電腦鎖屏發呆。
桌子上擺放的紙質日曆将今天的日期用紅色馬克筆圈了起來,畫了個大大的歎号。
辦公桌前面的皮質沙發上躺着一束白玫瑰。
就在那電話要自動挂斷的前一刻,男人随意地劃拉了一下屏幕。
是一個有些溫和的女聲:“……秦雲雁先生,您本月的心理治療還未進行,請問您這周六有時間嗎?”
男人清了清嗓子,壓着聲音回答:“如果沒有意外事故的話,一天都有時間。”
“太好了,下午屈醫生會在老茶館等您,請您務必赴約。”
男人輕笑一聲,面露嘲諷之意:“就這麼擔心我脫離你們的掌控?”
“先生,我們……”不等對面說完,電話被直接挂斷。
他冷漠地把手機扣到桌子上,閉上眼靠在老闆椅上長歎了一口氣。
同時,一陣敲門聲過後,高跟鞋的“哒哒哒”聲由遠及近。
來者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性,穿着幹練的職業裝,留了一頭濃黑的大波浪。
“拿鐵,加糖加奶,還有什麼問題?”她中規中矩地把咖啡擺在自己老闆的桌子上,等着交代工作。
秦雲雁聽着聲音耳朵微不可察地動了動,忽然睜開了眼,上下掃視了一遍眼前的女人,然後又懶懶地躺了回去。
他用肯定的語氣說:“賈晴,你又找新男朋友了。”
女人扯了扯嘴角,然後十分不客氣地“哼”了一聲,擡手将頭發撩到耳後,道:“我這麼一個大美女找對象不是很正常嗎?你真的是什麼都能猜到。”
最後半句話相當于肯定秦雲雁的話。
秦雲雁勝利似的比了個耶,然後頗有些得意地說:“你之前都穿運動鞋,嫌高跟鞋冬天凍腳,夏天空調涼,春秋穿着累。現在又穿上了,肯定是别人要求你穿。嗯……咱公司沒有什麼嚴格的服裝規定,也隻能是你新男友了。”
賈晴注意到秦雲雁辦公桌角上已經處理完的文件,拿起來翻看:“是,一個大學老師,比我大一歲,相親認識的。他說我穿高跟鞋有女人味。”
“這個是處理完的,後面那個先給我,我沒看完……要我說你這個也早點分,他在PUA你,我敢打賭過不了多久他就會跟你說‘不要去辛苦地工作了,我養你,辭了吧’之類的。”秦雲雁迅速直起身抽回最後的一份文件,然後又癱了回去。
賈晴此人極其倒黴,可以說交過的男朋友都不咋地,有人偷雞摸狗,有人喪心病狂,有人品行不好。最開始都挺能裝的,談着談着都暴露了。
“行了大情聖,知道你眼光好。顧助不就出差去了嗎,你至于跟個老鳏夫似的對路過的每一個人都發起無差别攻擊嗎?”賈晴尚在熱戀期,聽見有人這麼說自己的男友有些許不開心,直接回怼去。
誰料秦老闆直接借此抒情:“可他都出差四天了,四天!明明小王小張誰去都能談妥,為啥非得他去啊!”
看老闆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賈晴重重地歎了口氣,靠在沙發上歇着。說實話,她是真不喜歡穿高跟鞋,走兩步就累。
“他自己說要去的,你又沒攔。”她道。
秦雲雁抿了抿嘴,恹恹地說:“我知道,他想去我為什麼要攔。”
他打開手機,點開兩人的聊天框。
信息内容還停留在昨天。
錦:【按時吃飯】
飛雁傳書:【好的呢】
飛雁傳書:【你明天幾點的高鐵?(⌒▽⌒) 】
錦:【九點左右到北站】
錦:【稍等,有點小事要處理一下】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這點似乎絆住了對面一天。
“那就别抱怨了,人家今晚的火車,别告訴我你不去接。”賈晴意有所指地指了指沙發上的白玫瑰,瞧着老闆這樣子又歎了口氣。
她有時候恨不得把高跟鞋脫下來抽秦雲雁一段。
在賈晴看來秦雲雁簡直是間歇式擺爛的頂級選手,公司要轉不動的時候奮力一把,蒸蒸日上的時候擺爛當鹹魚。要不是現在的總助眼光好、肯努力,他們歸雁根本到不了現在的成就。以前也是,原來的副總……
想到故人賈晴不自覺咬了咬牙,順口吐槽道:
“你說你看人這麼厲害,怎麼就接了《長風起》這部無腦瑪麗蘇曆史劇呢,負責的同事都說你簽這劇合同的時候腦子一定剛從滾筒洗衣機裡撈出來,比《異界奇聞》裡的鬼怪還抽象。”
她說的兩部作品都是他們公司今年負責的主要項目。
歸雁工作室是一家影視後期公司,口碑一直不錯。
秦雲雁撇撇嘴,拉開抽屜翻了半天沒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隻翻出來幾根棒棒糖。
他沉默,然後随便把糖都放到桌面上,按口味分類。
邊做邊反駁:“哪裡瑪麗蘇了,你去看看史書,那劇本挺真的……”
“哪裡真了,冷宮長大的傻子去了趟邊關突然開竅,謀劃造反當皇帝,還天降祥瑞扶大廈之将傾,為了年少時傾心的人終身不娶,成就盛世王朝。既是封建王朝的巅峰,也是新時代的開端,間接性促進社會全面現代化。這不就是瑪麗蘇劇情嗎?”賈晴吐槽道。
“這些中學曆史書上都有。”
“對不起,姐當年全理。”
秦雲雁暫時妥協,道:“你赢了。”
“而且這個劇組也太拖了吧。不是主演出事就是男二男三進局子,都補拍多少次了?”賈晴搓了搓手,繼續吐槽:“就光榮滄的扮演者,誰演誰被查出來有問題,不是進局子就是名聲掃地,現在都沒人敢去試鏡了。”
“榮滄傲,他可受不了德不配位的人演自己。”
“是傲。”賈晴因為這個項目也多少了解了一些,但:“可主角之一不能老換臉啊,别播了兩集又出事了。”
秦雲雁扔給她一瓶護手霜,無所謂地說:“沒啥事,反正合同簽了,就算他們播不了咱們也能拿錢。”
賈晴覺得也是這個理,就不再說這個事了,她擦完手把瓶子遞過去。“那沒事我先出去了,我剛燒的水還要泡茶呢,你喝不?我記得你大學生挺喜歡喝茶的。”
秦雲雁又把人叫住了:“不喝,我喝咖啡就行。你再等一下,我有點事問你。”
“我時間寶貴。”
“不扣工資,帶薪聊天。”
“好嘞。”賈晴幹脆利落地答應下來,把旁邊的椅子拉過來,椅腿在地上摩擦出了令人牙酸的聲音。
秦雲雁痛苦地捂了一下耳朵,然後很快恢複正常。他将桌上一個陶瓷擺件拿起,将其底下的開關調到on檔。
他鄭重其事地開口:“你覺得……顧錦這人怎麼樣?”
賈晴本來以為他要問什麼工作上的事,還正襟危坐,一聽這話把手機備忘錄一關,翻開了一個聊天群。
晴天:【家人們,誰懂啊!我家cp天天當我的面秀恩愛】
她打完字,揚起一個滿分的職場微笑,道:“你指哪方面?”
秦雲雁比了個煙花炸開的手勢,道:“所有方面。”
“說實話,他給我一種違和感很強的感覺。就是那種長相和氣質嚴重不符的感覺。天生的上位者氣場,做事很嚴肅,很注重一些小細節,也很容易關注到其他人的情緒,《論語》裡有句話怎麼說來着,什麼君子三變什麼的,反正挺符合的。”
秦雲雁想了想,幫她補充:“君子有三變:望之俨然,即之也溫,聽其言也厲。”
“對,就是這個。反正人挺不錯的,就是見到他就感覺氣質和外貌不符合,但你非要讓我說出哪裡違和,我還真說不出來。而且你這忽然一問,我忽然就想不起他長什麼樣子了。”賈晴邊說邊撓頭,突然發現自己真對顧錦的臉沒什麼記憶了。
秦雲雁聞言翻起來手機相冊,就找到一張顧錦兩年前入職的簡曆證件照。他将圖片出示在賈晴面前,敲了敲手機殼。
賈晴看到照片眉頭皺了起來,有些遲疑地問:“他是長這個樣子嗎?”
照片裡的男子面色有些蒼白,有些媚态,光一張照片都有種人間尤物的感覺。跟賈晴記憶裡那個人一舉一動表現出的豪邁根本不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