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洞洞的炮口仍在向無辜的廠房發射下命令者的怒火,真正的“罪魁禍首”在樓頂之間穿梭。
錦書甚至看見遠處一架直升機飛了過來,也不知道是何憐葉回來了還是為了殺他調動的空中對地打擊武器。
到了“太和殿”,果然沒人。
他記得這裡有個封鎖了的房間,還有重兵把守……大概率放着【契約】吧。那也是老“朋友”了,去看看吧。
他沒費什麼力氣就下到地下十層,密碼暴力破解,有人攔着就暴力解決,主打一個速戰速決。顧錦這具身體沒他自己的用得舒服,還比他矮,若不是當時需要以這個身份來到秦雲雁身邊,他是真不想用。
秦雲雁什麼時候對我心動的來着,回頭一定要問問。他應該退燒了吧,又加班不會又不好好休息了吧。錦書邊想邊将聯絡器貼上虹膜鎖,進入複皇總部的密室。
說是密室實際上裝修得富麗堂皇,風格很像暴發戶,直徑五米的水晶燈吊在天花闆上,很适合混戰的時候将敵方與我方一網打盡。旁邊有十幾個拿玻璃罩鎖着的很多與【契約】一樣有些許靈力的東西,大概也有一點的能力。
【契約】被放在長階盡頭,是個薄紗做的卷軸,比起上次錦書見到它要暗淡許多。從最開頭一些其他世界的文字,到最後複皇組織簽訂的人名都是金色的,一條銀色的絲将無數契約者與被契約者連在一起。
從錦書熟悉的文字開始,第一個就是顧和榮,再往下數都是他在祠堂裡拜過的先祖,每一任皇帝名下都是那代榮家所有可能為官或是影響力大的人。隻有最後一對榮與顧是成雙出現,比起其他人有些單薄,但多了一絲專屬的味道。
【顧雩風——榮滄】
上面是錯綜盤旋的樹冠,下面是分支明确的樹根,隻有他倆這裡幹幹淨淨。
簽這契約的時候榮滄的精神狀态很不好,總感覺身邊所有人都拿着刀對着自己,所有的言語都是别有用心。顧雩風對他來說是暫時的慰藉,但他不敢完全去信他,生怕被背叛後就再也不敢爬起來了。
就連顧雩風對他宣誓說替他複仇都不敢信,認為對方隻是為了利用自己。
畢竟對那時的他來講,利益比所有的情誼都可信。
隻有午夜驚醒,蜷成一團,被窩一片冰冷的時候,會允許自己回憶曾經在愛裡長大的時期。
那時多麼美好,多麼幸福。
家庭美滿的榮錦可以說情誼比一切都重要,孤家寡人的榮滄隻敢抓住利益這根破爛的繩索,希望能和别人連在一起。
甚至自作聰明,認為自己需要獲取對方的信任,所以發了天地見證的誓言。
他當時劃破手掌,鮮紅的血滴在捆綁了十幾代榮家人和皇家的契約書上,對天地萬物與世界發了毒誓:臣榮滄,以血祭安邦劍,請天地神明作證:此生唯忠于顧雩風,山河枯竭,五嶽崩塌,此誓不改。若有背此誓言,滄願遭神罰,萬劫不複,靈魂遭泯滅而消亡。
他甚至不知道對方會不會信這誓言,畢竟顧雩風不信神,對虛無缥缈的誓言又能記多久呢?
無論他記不記得,這【契約】倒是一直很牢靠,如他現在背叛了照樣還會給他個萬劫不複。不過它得遺憾了,那是不可能發生的。
而且以這【契約】如今的強度,錦書随便動手都能将其撕碎。想吞了他這東西還不夠格。但對于其他人來說這東西就是緊緊鎖在脖子上的鐐铐,無法掙脫。
等合适的時候還是把這東西毀了吧。錦書想着。那邊【檔案館】異能停止抽取靈力了,估計是梁松雲好了,錦書的意識回到了這邊。
隻見梁松雲微微飄着,滿頭黑發竟在浮動時悄悄被月光的銀色浸染,多了些說不清的仙人氣質。溫和的靈力在骨骼血脈上沖刷,錦書能感覺到他的體質在迅速增強,像修仙者突破境界後的洗禮。可到了後面天地萬物色變,盤踞的黑雲中隐隐傳出毀滅的咆哮,他引起了世界意識的忌憚。
錦書剛想幫忙擋一下,卻見一道道光自雲層裡滲出,将裡面的力量吸收幹淨。
磅礴的絲竹之樂自天地間奏響,似是歡迎曆劫結束的天神回歸高座之上,重掌九界。可那天神卻不依,悄悄落在凡塵上,睜開看透萬物的眼,笑道:“好久不見啊,小鳳凰。”
以前見過的那個神神叨叨的梁天師回來了,還不瘋了。
錦書一天之内見兩個故人,感慨都快用盡了,隻剩下異鄉逢故人的喜悅。“确實好久不見。”他微微颔首,又閑來沒事問道:“所以你最開始到底是什麼?”
“你沒看我記憶?”
“我一般不看别人的記憶,尊重客戶隐私。”錦書轉了轉戒指,忽然發現戒指碎了,是因為剛才雷太吸引注意力,再加上在這個世界他沒法補充靈力,他沒時間也沒靈力護着這東西,被世界意識找到了突破口。
可惜了,小孩送的禮物壞了。小孩雖然不會說出來,但總歸是在意的。
“事很大?”梁松雲指了指他手上的碎屑,問。
錦書将它用通訊器傳送回去,搖頭道:“就是又要被這個世界意識針對了罷了。”
“天道?算了随便怎麼叫吧。”梁松雲搖搖頭,開始講自己的故事。
他原來的世界就是個修仙的世界,而他是那種天崩開局的主角,本來從小有個預言的能力被人廢了,去學劍被打上不能學武的烙印,後來去學了樂又被人迫害,逐出門派打了被樂器嫌棄的烙印。正經的樂器都被禁了,天生對他抗拒,他就起了反骨,使勁地練,一個練到天下第一了就換下一個。預言的能力也融入了音樂裡,你能從他的一些歌裡聽到未來。
後來要飛升了,挨最後一道天雷的時候被五号世界這個世界意識給抓過來當充電寶了,所謂的三魂七魄散成殘魂,身體也成了普通人的水平,成了個想不了事情的傻子,就落魄到如此地步了。
“那像【契約】【母子蠱】這些……”
“我要飛升的時候辦了場音樂會,隻要送點禮就可以來聽,普通地瓜幹或是天級法寶都無所謂。後來雷劫毀了些,剩下的被傻子時期的我用來換吃的了。你說的這倆好像給了一對夫妻,再後來我就被人抓到皇宮裡,用一個結界法寶把我困在了那,也用我的靈力維持國運,直到那顧聞末把我趕出去我才得了自由。”梁松雲掰着手說。這世界的所有非自然的法寶啊靈器啊都是他帶來的,特殊事務部的那些東西都是他的。
以個人實力強行以玄學的方式續命一個國家,又帶起來一個産業鍊,這業務能力,啧啧。
他像是又想到了什麼,低低罵了一句:“我前一陣剛一階一跪去求法寶,拿回自己的東西還這麼憋屈……”
錦書聽得一愣一愣的,半晌張開嘴道:“那夫妻……應該是高祖和我家始祖。”
“嗯?”
錦書解釋道:“其實挺俗套的,糟糠妻沖鋒陷陣幫忙打天下,發現丈夫變心了,封心鎖愛後帶着孩子離了。因為她的功績封侯,又被那個負心漢忌憚,隻能簽訂契約以保全族性命。我家家主的位置隻要是最優秀的那個都能當,我姑姑就是,她被迫害之後才是我爹。我呢其實也不想當,我想打仗不想管家,也不愛學習,隻是因這身份稍稍學些,裝裝樣子。”
“我怎麼聽說你文武雙全,宮裡的詩宴還奪過魁?”梁松雲調侃道。
他輕笑一聲,眼中全是懷念。“僥幸罷了,那場宴我二哥小妹都沒去。我是我們兄妹四個裡最笨的,也是後來找不着他們了,兵器也拿不動了才看起了書。”他忽然想起一件事,終于逮着機會問梁松雲:“那首四隻雛鳥的歌還有後半段吧,你給其他人唱過嗎?”
“忘了。”梁松雲搖搖頭,随便唱的歌他總是記不住,隻是隐隐有些記憶:“哦,好像是你大哥考狀元那次我在宮中哼過,歌詞都是随便唱的,早忘了,但大抵上是個悲慘的結局。”
錦書恍然大悟,怪不得大哥死時是釋然的,還給自己留了後路。他自嘲地笑起來:“我果然是最笨的。”
庭院的冷風又飄了起來,卻難見那個沒心沒肺的孩子了,也看不見那走在陰影裡的人。
梁松雲拍拍手,打斷了他的回憶,道:“成了,還有問題嗎?沒有就該我問了。”
“還有一個問題,”錦書比了個“1”的手勢,嚴肅起來:“他怎麼活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