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你知道我指的是誰。”錦書眸色深沉，他從意識到秦雲雁就是顧雩風之後就在想這個問題，鎖魂的玉佩在許星手裡，那他的愛人又是以什麼方式活下來的？若是因為是跟他體内的碎片做過交易才保住的靈體，那等剝離碎片的時候又該怎麼辦？

梁松雲轉着眼珠想了想，輕輕擡起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你為什麼不自己看看？”

錦書沉默了，他現在靈力快用盡了。他不是無底洞，這一個月以來頻繁發作的異能失控症、安撫秦雲雁、召喚出自己的靈、将靈力強行灌輸給許星、給梁松雲複現記憶、一次性控制兩個身體、時刻防止世界意識來偷……這些都需要靈力。

若把他比作一部爆炸手機，那他現在隻剩下百分之八的電了，若跌破百分之五，他會進入暴走模式，開始無差别抹殺。

但當錦書聽見梁松雲的記憶時他為這個主意心動了，不知為何，他就是想再通過陌生的記憶見一次那個人。

于是錦書行動了。

陡峭的山崖直直穿入薄雲，白色之上有一座奇迹般鑿在岩石上的道觀，門口留着塊地連着三腳長的石梯，一側是萬丈懸崖，一側是光滑的石壁。垂直向下三百米左右有一塊平地，一隊人馬正停在那裡。

那隊人馬整齊嚴肅，明明是普通人的衣服卻給人以大軍壓境的恐懼，以防禦的方陣圍着中間的轎子。

一素衣男子正從轎子裡下來，眉眼間是威嚴與淡漠，還有一點淡淡的憂傷。轎子旁一青年模樣的男子趕緊将拂塵放下，去扶那素衣男子。

“陛下，那就是梁天師的道觀，可要派人去請？”

“不用。”男子拂衣站直，看向那朦胧的建築，淡淡道：“朕自己去，禁軍原地休息随時準備待命。”

“可……”

男子打斷了他，明明沒有闆起臉卻給人以威壓，他說得快，又不容置辯：“原地待命。”

“是……”

錦書在旁邊抱着胳膊看着男子拎着一個匣子慢慢登上陡峭的階梯，每一步都很穩，明明一腳踩錯便會萬劫不複，可他還是從容淡定，如履平地。

啧，還挺帥。錦書摸着下巴評價着。

本來錦書因為妒倚面的緣故，已經對這張臉産生厭惡了。再看到一模一樣的顧雩風時他卻一點沒有反胃的感覺，反而覺得迷人。

這大概就是白月光的殺傷力吧。

顧雩風行至道中，迎面忽出現一人，乞丐的衣服，眼中呆闆無神，拄着兩米來高的竹仗，嘴裡念念叨叨也不知道在說什麼。

相反而行的顧雩風皺眉貼着牆壁避讓，卻不想那人見了他忽然笑了，一步三階幾乎是滾下來，抓住顧雩風的袖子就是沒來由的一句：“這個！你去他那！”

又不等他反應，咧開一嘴黃牙笑了，縱身一躍跳下了懸崖。

顧雩風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但錦書明白。這就是那碎片到了顧雩風靈體内的時刻，也是因此他才能接着友人的任務，回到這個世界。

到了門前，他敲門矗立，靜等回話。

畫面一轉，是雲海之上一靜室，香煙袅袅，茶爐翻騰，一童子跪坐爐旁打瞌睡。不等他的腦袋着了火爐，客人來了。

一蒙面男子拉開房門，向屋内比了個請的手勢。顧雩風先進，蒙面男子扶着一青衫男子緊跟其後。

兩邊落座，洽談幾句便步入正題。

“敢問天師，這世間可有還魂的法子。”顧雩風目光灼灼，極有針對性地問道。

梁天師輕撫琴，出了段音波流轉、若即若離、最後恬靜舒緩的曲子。他咳嗽兩聲，旁邊蒙面男子适時送上熱茶，輕輕拍了拍背。

他道：“不可說無，但小鳳凰的魂已不在這世間，再多的神通都沒用。”

顧雩風收回眸光，深深将一口氣吸進去，淡淡吐出來，攥拳的手卻紮在了手心裡。

“完全沒可能了嗎？”

梁天師老神在在地搖頭：“我就是世外來的魂。”那蒙面男子又給他披上衣服。

對面人的眼神一下就亮了，“可有找回之法？”

“等。”梁天師隻吐出一個字，把蒙面男子拽到自己身邊坐下，怪道：“幹嗎這麼忙前忙後的，你是來避世的不是來伺候人的，坐好待着就好。”

錦書看這樣子也明白了那蒙面男子的身份，是個殺手，接命令去刺殺過顧聞末，後來沒成功逃了，被下了懸賞令。怪不得一直沒找到，原來是在這躲着呢。

錦書想了想，坐在了顧雩風旁邊。

“多久？”

“很久。你想求長生之法嗎？”梁天師的眼底竟是帶上了幾分寒意，假笑着看向顧雩風。

錦書看見顧雩風堅定地搖頭，道：“我不幹那荒唐事，他會失望的。”

梁天師嗤笑一聲，“你倒是和你爹兩個樣子。”他說着又扶着琴咳了起來，衣袖間隐隐還能看到一道道無法恢複的傷疤。

“我新組建了特異司，這是這些年來收集回來的法寶。”顧雩風直着腰闆，将待在身邊的匣子推了過去，又從其中拿出來以後拳頭大的瓶子，單獨解釋：“怯疤的藥，藥王閣的配方，早晚各塗抹一次。”

那蒙面男子表面沒什麼動靜，眼睛已經直勾勾地看向了那瓶子。

梁天師卻壓住了那男子的胳膊，神色凜然，言語中帶着刺：“不愧是皇家的人，一點小恩小惠就想抹掉兩百年的囚禁，四千三百八十一次放血割肉，當真是好算計。”

最開始他的靈力還夠一天之内自動恢複傷痕，後來是三天、一周、一月、一年……到現在已經油盡燈枯，殘喘度日。

你說讓他不恨是不可能的，能心平氣和地見姓顧的人已經是奇迹了。

顧雩風抱手行禮，腰闆利落地彎了下去，低着頭沉聲道：“雩風不敢替祖先請罪，隻承諾至此後再無人敢欺辱于您與您的伴侶，就算鐵馬金戈踏平了皇宮，您的仙宮也不會有任何人打擾。”

“哼，說得輕巧。”梁松雲抱起了胳膊，細細思量了一會兒，又彈了彈琴，這回是铿锵的音樂。

他“啧”了聲，從匣子裡挑出來個圓形的玉佩，扔到顧雩風面前。

“你就當個魂等他回來吧，我倒要看看你們還能對我們起什麼樣的幫助。”

錦書估計這玉佩就是保住許星靈魂的那個。

顧雩風單手接住玉佩，道謝。“隻是雩風還有一事不明。”

“講。”

他把剛才遇見瘋乞丐的事說了一遍，又道：“我腦中多了個聲音，要跟我搶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