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雲雁回憶了一下姜一葉給他的接頭暗号,敲擊牆面回應。
“你那邊能聯系上姜一葉嗎?”他先問。
“我身上的聯絡設備都被收走了。”一個女聲回。
秦雲雁認得那聲音,似乎是叫……丙婉。
看來這刑部主司沒少給複皇反向運人。
“撐一撐吧,他們最晚黎明時分就會到,你幫我找找,你那邊的草裡應該有一個彈夾。”秦雲雁說。
“什麼意思?”
“我是自願來牢裡的。”秦雲雁細細抽氣,不想驚動胃上方,似乎斷了的肋骨。他本來預想暴亂是沒那麼多人參與的,有也起碼會晚些,現在是什麼情況?
他小聲,但清晰地問:“我有些好奇,為什麼突然有這麼多人醒了呢?”
牆那邊丙婉的聲音裡有回憶的味道,“年前很多人都做了一場夢,關于自己的夢。有人在夢醒後告訴我們:‘你們有救,拼盡全力活下去吧。’”
秦雲雁追問:“什麼樣的夢?”
“看得見摸不着,身處其中又置身事外。”
秦雲雁覺得有很大可能是錦書的異能,比對事發時間,是年會前一天晚上,他折騰完睡着之後發生的。
想着想着他笑了,阿錦真會給他制造驚喜啊。半晌又疑惑起來: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讓阿錦這麼反常。
正在思索着,空洞的響聲回蕩在陰冷的牢房,笨重器械撞在牆壁上,訓斥聲與稀裡嘩啦響聲一起被人察覺。複皇的牢房裡幾乎是滿員的,有人聽見這夢魇般的聲音,驚聲尖叫起來,如午夜厲鬼。
腳步聲在秦雲雁的牢房前停下,丁十九帶着兩個體形寬大,面如伥鬼的人緩緩刷卡進來,專門拎着燈映出他那張磕粉磕多了的慘白面龐,還特地向秦雲雁展示了一下他們手中的刑具。
五花八門的,大型的如三角木馬、電椅,小型的如烙鐵、老虎夾。
丁十九故意夾起來的聲音和面龐步步逼近,陰毒得可怕:“明明熬出頭了,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走了。你為什麼、憑什麼毀了這一切!”
“你沾了幾條人命?”秦雲雁靠在牆角,連看都沒看一眼,平靜地問。
丁十九知道過去,知道自己和複皇的滔天仇恨還向着複皇,隻能說明他知道自己就算能在這次暴動中活着回去也沒有如今的生活好,也舍棄不了現在的一點權位,已經自甘為奴了。
抓住希望拼命反抗的人不少,像他這樣自暴自棄的人也不少。
“人命?”丁十九俯視着他,張狂笑道:“多可笑啊!到我手裡的都是狗,你也一樣。”
他抓着一根布滿倒刺的鞭子,不由分說甩向了秦雲雁,本來還算俊秀的臉上被戾氣與不可明說的貪婪占據,幾乎是癡狂地看着羽絨服的毛伴着鮮血飛揚。
而黑暗裡,秦雲雁往後縮了一下,面色不改。
隔壁天字二号的丙婉聽着那聲音覺得不忍,但又什麼也做不了。她隻能照着秦雲雁說的話去做。
淩辱的話語不要錢似的吐出,鞭子破空的聲音此起彼伏。
丙婉終于找到秦雲雁說的彈夾,有重量,以她的經驗來看,裡面大概有四枚子彈。
她從被挖開的磚那裡把東西推了過去,敲牆面,示意秦雲雁。
丙婉想:這種看着就養尊處優的生意人能受得住這種苦嗎?
實際上秦雲雁麻了,很疼,但比起被炮彈炸掉腿、燒死在火海之類的算不上什麼。他緩緩舉起了手臂,在丁十九面前詭笑着畫了個圈。
丁十九應聲倒地,面色苦痛。
他這道圈的執念在被馴服時期,那陣他想臣服,想麻木,想結束那噩夢般的一切。所以破局的法子是反抗,讓其他人臣服于他。
秦雲雁估計丁十九一輩子也破不開這個局。
世界意識的懲罰落了下來,不痛不癢,因為習慣了。
“來了?”他聽見了有條不紊的腳步聲。
他趁着另外兩個大漢不明所以,抹掉嘴角的血,從牆邊找到了丙婉從隔壁給他捅過來的彈夾,結合大衣裡的零件,摸黑組裝着。
大漢們剛要上前困住他,就聽見清晰的子彈上膛的聲音,槍響過後,兩枚子彈穿過他們的右胸膛。
龐大的身軀如大象般倒塌,讓牢房都跟着震了一下。
一槍是秦雲雁開的,一槍是另外一人在背後開的。
被光映射的臉龐多了一人,是小羅。他朝秦雲雁鞠了一躬,遞進來一張卡。
是秦雲雁的丙等級權限卡。
“替我給姜姐帶一句話。”小羅擡頭,回到黑暗裡,“羅童請求歸隊,望批準。”
說完又消失在黑暗裡,不知道去哪裡了。
秦雲雁好整以暇地看着那消失的身影,以及那張反着金光的卡。他抓着牆上的凹凸點緩緩起身,将身上破破爛爛的羽絨服脫下,扔到丁十九頭上。
他手裡的槍終于搜集完整,沒辦法,他那個房間每天都有人搜。他每次來總部也會被搜身。所以他把每個零件給不同的策反人員,幫忙帶進來的。
秦雲雁刷卡打開了兩個牢房。
“我跟你講,這鎖後面有個蓋子,蓋子掀開拔了紅色和藍色的線這門也能開。”秦雲雁指指手裡的鎖,給她展示。
那個蓋子挺難掀的,有四個螺絲擰着,沒有工具在手想開蓋需要一段時間。秦雲雁有權限為什麼要費時間呢?
女人問他:“你怎麼知道的?”
秦雲雁一臉我能不知道嗎,回道:“上次被關在這裡時就是這種鎖,他們十幾年了,享受用的車房奢侈品買了不少,就是不知道升級一下防禦系統。”
大概是他們沒想到有人還會再逃一次吧。
他嘲諷一句,問:“你真名叫什麼?”
“吳卿婉。”
“能被他們定為丙級,原來在哪裡工作的?”
“公安升檢察院。”
“複皇在公安系統裡的保護傘是你?”
“不,還有比我高的。我隻是……要戴罪立功。”吳卿婉先秦雲雁一步向外探查敵情,她對這裡熟,更清楚怎麼走更快。
秦雲雁慢慢跟在後面,他走不太快。忽然覺得喉嚨有點癢,扭頭吐出了一口破碎内髒混合的血液。
他面無表情地找了把稻草掩住,找了塊木牌當碑,然後緊跟着吳卿婉出了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