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陽初升,忙碌了一晚上的紅師傅終于帶着手下人把掉進坑裡的人都挖了出來,繳了武器扔在空地上。
順便調人去水庫裝水滅火。
等一切結束,縱使他這樣的身體素質面前也開始發黑,找了塊空地坐着歇息。
他聽見了哭聲。
紅河一眼看去,這些北營的人高矮胖瘦不一,都灰頭土臉的。他的目光在那些身形相對小的人身上停留,叼了支煙朝指揮車走去。
要上車時他扔了煙頭,罵了句髒話,才拉開車門。
“北營這是什麼老弱病殘集中營啊?怪不得舊黨一點消息都沒有,我要是那姓劉的也不會管這種沒什麼利用價值的去哪了。”他拆了支能量棒,找了個能坐的地方聽其他“戰場”的消息。
姜一葉看着有點狼狽,左胳膊打了個臨時石膏,身上的衣服還有火燎的痕迹。爆炸發生的時候她很不幸地被燃燒着的房梁砸了,又很幸運地遇見撈了兩個小朋友往空曠地方飛的許星,也被抓了出來。
反而是早就被轉移到車上的吳卿婉狀态最好,打了止痛針坐着簡易輪椅幫忙遠程清點俘虜裡面有沒有僞裝的複皇高層。
“身份需要保密的那幫同志們呢?”紅河聽了五分鐘情況,問。
姜一葉又泡了杯黑咖啡,疲憊地說:“先一步回去了,說是要趕快封印禁物,加上送秦雲雁的棺材回去銷戶。”
“秦司長真死了?”紅河覺得新奇,這特殊事件部竟有個身先士卒的領導人,挺少見的。
姜一葉比了個槍抵上太陽穴的手勢,“中了三槍,但我聽他們的意思是還能轉世,得有個十幾二十年管不了他們了。目标人物G和Q都死那裡了,一個被虐殺一個自殺,周圍也有一大圈屍體。樣子挺瘆人的,都給咱們的人看吐了。”
“至于嗎?”
“那你來看看。”
“看就看!”紅河沒在怕的。
五秒後。
“靠,關了關了,趕緊關了。”他捂着眼睛躲開。
紅河十分後悔,并想抽剛才的自己一巴掌。誰能告訴他那一灘肉泥上怎麼長了個腦袋,嘴裡還叼着個手?
吳卿婉适時插嘴:“數據庫都炸毀了,我權限的那些信息不夠指認乙丙那些人。”
公路上那群混賬被警察帶走後聲稱自己是被複皇綁架的受害者,被迫接受洗腦的可憐人,哭着喊着要政府給他們一個公道。所有的證據都被那一場爆炸毀滅,那些人要錢有錢要權有權,随便一個爆出去都是炸熱搜的存在,沒有證據不能随意拘留。
他們很自信,因為複皇的一切交易都被洗白過,他們的交易信息也經過層層封鎖,檔案庫裡的信息隻有比他們高一個檔次的權限才能查閱。
要問為什麼有消息存留,答案是領導的那個需要一個無敵的把柄,防止有人背叛。他們是一個完整且有共同利益的鍊條,分食相同的獵物。有共同的秘密,有肥美的羊,有可以交換的籌碼,這是複皇越做越強的原因。
現在證據都毀了,他們又不在戰場中心,裝成逃跑的無辜人士。有錢有權有律師,黑的也能說成白的。
抓是能直接抓,就怕他們搞輿論,現在月牙灣娛樂公司員工宿舍樓遭恐怖分子襲擊,知名男星不幸身亡的消息還在熱搜第一挂着呢,爆炸聲炸醒了不少人,哪怕是晚上,被煽動的粉絲與被信息轟炸的群衆在現實和網上也都炸了鍋,說什麼的都有,要換自家哥哥一個公道的、痛罵警方質疑安全問題的、唱衰國家的……
合理懷疑有别國摻和攪局。
其他人的事一旦爆出去還沒證據,等國内天亮之後,輿情絕對會掀翻了天。
“特殊部門那邊有能解決的嗎?”
姜一葉搖頭。“有些禁物能用,但對普通人的使用效果會大打折扣。”
紅河擦了擦下颚的土,“輿情方面呢?我記得有個能帶動人情緒的小子。”
“已經要求國内商場營業時把《恭喜發财》換成他唱的《清心咒》了,我現在開手機首條推送都是這歌還有梁松雲演奏的各類安神曲。”她打開手機,剛想給紅河展示一下“狂轟亂炸”,手機就接收到一個視頻聊天。
是賈晴。
現在是淩晨五點,相比于複皇總部所在的經緯度,幸城還是一片漆黑,正是補覺的好時候。幸城的空氣裡也彌漫着寒意,淅淅瀝瀝的小雨與微小的雪片一起落下,在無盡的黑夜中唱着獨角戲。
賈晴在自己家裡,頂着黑眼圈泡了壺茶,披着個厚重的披肩在卧室裡踱步。
她顯然也看到了消息,但無能為力。她離戰場太遠了。
忽然,賈晴聽見了敲門聲。
透過貓眼一看,是快遞員。她謹慎地朝門外問對方怎麼回事,這個點就上班。
“加急單,要求這個時間送過來。”
賈晴半信半疑,最終讓快遞員放外面了,聽見電梯門關的聲音她才把那個小盒子撿起來。很小一個快遞盒,打開後是一個被塑料膜捆得嚴嚴實實的球,用裁紙的小刀一層又一層地割,拆到最後是一個畫着水滴圖案的U盤。
她像是意識到什麼,怔住了,回過神時淚流滿面。賈晴踉跄地從門口回到卧室,将U盤插入電腦。這個U盤的容量是一TB,顯示框上飄着紅線,幾乎被填滿,光加載就用了五分鐘。
點開看,裡面是一個寫着【天亮了嗎】的文件夾。再往裡面點,是兩個壓縮包。一個很小,隻有幾MB,另一個賈晴估計自己的電腦死都解壓不了。
所以她先點開了那個小的,是一個記事本。
裡面的文字令賈晴泣不成聲,入目第一行便是:賈晴收,願我的小公主心中永遠是晴天。
……
“趙泉寄給我的這個U盤裡有複皇内部人員的犯罪證據,他說這裡面都是最核心人物的檔案,讓我務必交給最信任的警察。”賈晴的眼眶紅紅的,邊說邊穿外套,往有超級計算機的地方趕。
要搶在輿論發酵之前抓住能把他們綁在恥辱柱上的證據。
等到壓縮包終于被打開時,紅日懸天,所有人都看到四個文件夾按甲乙丙丁排列,點開後又是以人名命名的壓縮包。
不隻是乙級的劉乙等人,連甲級裡面都滿滿當當的,都是那些被當成皇帝預備役的人,連何憐葉和秦雲雁都在其列。
能查閱這些信息的隻有甲等權限的人,據他們所知,擁有甲等權限的隻有兩個人,一個劉乙,一個何憐葉。
劉乙就不用想了,現在精神崩潰胡言亂語呢。
紅河沉默過後開口:“這個爆炸小子……”
吳卿婉歎了口氣:“他也曾是受害者,想讓他們和他一起死。”
姜一葉朝視頻對面吩咐了什麼,也歎道:“複皇當年找了一群瘋子。”
何憐葉怎麼會沒發現趙泉收集信息的小動作,他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要讓那些人在自己手上審判一次,再在世俗法庭上接受社會的審判,這樣才夠格。所以适時地順水推舟是有必要的。
所以複皇這次的覆滅是内外夾擊,在多重勢力的發力下被連鍋端了的。自作自受。
“這裡面是高層的信息,那其他人的呢?底層人更多且更需要我們。”紅河問旁邊的技術人員。
“人太多了,1TB不夠。但剛才有人送來了一個硬盤,包含了很多僞裝在社會裡的人的信息。”技術人員推了推眼鏡,順手拍了拍旁邊的硬盤。
“誰?”
電腦屏幕裡調出來一張證件照,穿着警服。
“羅童,1725年生于複皇總部,父母信息被清除,懷疑根本沒有錄入。小學初中都在複皇旗下學校就讀,1743年以優異成績考入警校,畢業後進入姜一葉所帶領的特殊重案組,1749年失蹤,1751年确認死亡。新黨戊等,曾擔任接頭任務點負責人,剛才被人在中間那邊發現了他的屍體,身中七彈,懷裡是被防彈衣包着的硬盤。”
照片裡的小羅似乎想笑,但嘴角很僵,這個弧度給人一種不情願的感覺。
紅河看向旁邊直揉腦袋的姜一葉,這位老刑警裹着棉服,煩躁地打着一個又一個電話。
感受到視線,疲憊地咬牙切齒:“是我和老王搶了半天的好苗子,這複皇的罪狀又添一項。md,剩下的人一個也别想跑,全上通緝令!”
吳卿婉在旁邊捂着保溫袋,默默打開手機播放器,放起了《清心咒》。
……
“姐,我真的不行,嗓子要冒煙了。”聶笑江靠在棺材上,耗盡力氣一樣垂下手,軟綿綿的手機殼包裹着手機砸在地上。
他比剛從火裡逃出來還狼狽。
“幹脆讓老祖宗開一場安撫演唱會不得了?他那些歌比我管用多了。”他十分不服氣,天知道他一個五音不全的音癡是怎麼度過這個晚上的。
看旁邊這幫戴耳塞的還有直接屏蔽他聲音的就知道這對于其他人來說也是煎熬。
“那就停吧。老祖宗說他不欠任何人,想幫就幫,不想幫誰也别想道德綁架他。”邢奚舟将橘色熒光耳塞摘下來,扔兜裡了。
去的時候四個人,兩隻鬼。回的時候三個人,兩隻鬼,一口棺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