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他們去接應,看到滿地屍體先被吓了一下,上去後錦書一個人站着,秦雲雁躺着又吓了一下,天知道她有多怕這位老祖宗因為人死了大開殺戒。
結果一點事沒有,許星直接過去問錦書天上的東西什麼情況,錦書回答讓它吃飽了再殺,新仇舊恨一起算,該回來的都會回來。
他看到這個渾身黑霧的老祖宗笑了,像是得到了什麼承諾。
接着那把神奇的匕首飛了出去,消失的地方飛來了一隻巨大的鲲,錦書跳上去飛走了,讓他們把棺材帶回去。
現在這棺材就橫在座椅中間,仿佛與飛機的材質合為一體,有種詭異的契合感。
“許長老,您能撐住嗎?”邢奚舟問。
他們敢大範圍動用異能,全靠着有個許星在吸引仇恨。
許星緩緩搖了下腦袋,吐出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話:“要換天了。”
……
蒼天藍線之上,一雙垂天般的翅膀緩慢扇動,巨鲲的背上,一對人影盤膝并坐。
正是秦雲雁和錦書。
“你把這個綁定好。”錦書拿出一個小盒子,裡面是一個金屬果凍質感的單邊眼鏡。
秦雲雁好奇地拿起來,這眼鏡形狀和人的眼眶契合,但摸着像是不存在那樣,若不是知道它的存在根本看不見。
他試着将東西卡在眼眶上,好奇地問:“這是什麼,怎麼綁定?”
看向錦書,錦書笑而不語,然後一圈砸在他眼眶上,道:“綁定好了。”
靈體感覺不到痛,隻有一塊忽然變得有點涼。秦雲雁忽然看見眼前出現了一張半透明的地圖。上面的排版很怪,一片一片地分開,每片上标着不同的長串序号。
四個紅點同時出現,一個在最後序号為9851的那片上,另外三個紅點出現在最後序号為五的那片上。秦雲雁好奇,意念一動,那三個重疊的點放大。
從無盡的浩瀚星空,到地球,到亞洲,到一隻飛翔的鲲身上。
他看見含笑的錦書和并沒有什麼異常的自己,那三個紅點一個在錦書心髒上,一個在身下這鲲的心髒上,一個在自己耳畔。乍一看到自己真的很怪異,而且還是3D版的,半透明的自己。
他在看他,他也在看他。
與自己對視也是一種奇妙的體驗,因為自己在傻笑。
“這太犯規了吧。”秦雲雁道。
錦書擡手落在秦雲雁臉頰上,按了兩下并不存在的下眼鏡框,道:“這是追蹤器的改版,綁定後其他人都無法搶奪,就算靈魂被撕扯下來也會自毀。有了這個你可以在任何時間、地點、世界知道我在哪裡,在做什麼,并且可以通過這個傳輸信息跟我對話。喜歡嗎?”
秦雲雁試了幾次,有些開心,但還是搖頭:“這算是監視了吧,你會不高興的。”
“我自願,我樂意。”錦書牽着他的手,十指相扣。他坦蕩道:“我如果想消除這樣的追蹤随時可以做到,僅對你有此特例。”
這種靈體追蹤對其他人來說是終身的枷鎖,對有【歸墟】的他來說相當于在身上放了個随時可拆卸的定位器。
“那就相當于多了個能直接對話和視頻的手機?”秦雲雁發現這東西挺耗費靈力的,回到現實,轉了轉眼珠,忽然撲倒了錦書。錦書也是順水推舟,不然就秦雲雁靈魂的重量,壓他的發絲都難。
“也可以這麼說。”
清風中,一雙影子疊在緩慢飛行的鲲背上,自在逍遙。
“所以你跟這複皇的前身有什麼關系?怎麼就尋風了?”一番玩鬧後,錦書擺好從客棧帶來的水果茶點,問秦雲雁。
秦雲雁懶懶地靠在他肩上,接受投喂。
“之前害你跪在雪天裡的那個小德子記得嗎?他創辦的。”
錦書對于跪了兩個時辰這件事記憶猶新,可印象更深的還在後面:“那個偷你内衣的太監?我罰他去罪人司你還嫌我多管閑事的那個?”
秦雲雁極其疑惑:“還有這事?”
“你不知道?”錦書反問。
“我當時在查他背後的人,這毒瘤存在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想放會兒魚線釣大魚。”
“好吧,我還以為……算了,不說了。”
稀薄的白雲慢慢悠悠往後溜達,除了剛開始巨鲲拍了兩下翅膀,剩下的時間都在滑行。慢到直升飛機都追上來了。
“為什麼讓他們把棺材帶回去?”秦雲雁似乎看到了不遠處的黑點,問道。
錦書道:“一股煙味,不想帶着。”
秦雲雁身上的味道很多,硝煙味、焦糊味、血腥味、車載熏香的味……但這些都蓋不住那一股雖淡但無法忽視的煙味。
就像電影boss幾乎人手一支煙,有的可能換成雪茄,這并不影響。這煙味和秦雲雁搭着并不違和,反而就像是從骨子裡滲透出來的,促成了這無懼生死的性格。
尼古丁為大腦帶來的歡愉很難找到替代品,所以吸煙的人們食髓知味,對其産生依賴。
權利也一樣。複皇的前身尋風,尋風是顧聞末前朝政.黨遺存。是以小德子為皇宮内部聯絡人,為了架空顧雩風所成立的一個秘密組織,聯系朝臣,操控朝政。小德子對顧雩風有些異樣的感情,既想讓顧雩風屬于他,又想當大權在握的宦官。
風是無拘無束的,可若能尋到風的根源,自然能控制風。
但風可從來不是個善茬。
顧雩風順着小德子能瞞住自己欺負榮滄這件事查,清理了一圈相關人士,也将他處死。可終究有漏網之魚,在這個組織中受益的權貴們不願失去這個“烏托邦”。他們協力将這個組織隐藏,一代又一代,明君時夾着尾巴做人,偶爾偷偷腥,亂世胡作非為,直到封建社會的滅亡。
享受過高高在上、可以将其他所有人随意使喚的優待,他們怎麼可能放棄呢?
後來人人平等了,查得嚴了。他們更不願意自己的特殊性被取締,所以将組織改名,移到了S國。
他們需要一個凝聚的理由,所以用了恢複皇權社會的口号。再由每任大祭司算出具有龍脈之人的人選,綁到本部這裡馴化。
最終由乙等的世襲貴族們挑選出最合适的傀儡皇帝。
乙等丙等的人是這裡的主宰者,但最開始隻有他們,隻有他們又怎麼能證明他們比别人高貴呢?于是他們就開始綁人,洗腦的大工程了。
最開始還是比較收斂的,每年因為事故死亡失蹤的人那麼多,幾乎引起不了什麼注意。到何憐葉這一代,他既要收攏黨羽對抗舊黨,也要引起注意,于最華麗的煙火下與他們同歸于盡。
這群乙等丙等的人在正常社會上的地位不會低,很多都是主動加入複皇的人,隻為了那格外的歡愉與特權。
沉迷于權力的被徹底一炮打進泥裡,可那些無辜的人深陷泥沼,永遠見不到白日的光。像何憐葉這樣無緣無故被卷入的可悲又可恨之人又有多少?
白骨露于野,可惜無人見。
現在也最多能帶這些白骨和幡然醒悟可再難被社會接受的人們回不知是否存留的家了。
死了的永不知其終章,活着的痛苦地等待法律審判給予的那一點點慰藉,然後帶着滿身傷痛度過一生。
傷害一旦造成便不可挽回,時間也不是慰藉和橡皮擦,擦不掉猙獰的疤,隻看人自身有沒有重獲新生的期望與回到舊路上并往前走的勇氣。
若挫折壓不滅星火,風過後,誰也阻止不了他燎原。
古往今來,往往而是。
這些後事都與這二人無關了,家國大義這些又大又重的事說完了,總該論述論述小情小愛,陶冶情操。
錦書忽然從零食裡面翻出來一袋海鹽味的爆米花,吃在嘴裡感覺味道也怪,心情也怪。他道:“按道理說我現在該生氣吧,你催眠還兇我來着唉。”
“那你想要我怎麼贖罪?”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錦書甩來扇面,悠哉悠哉晃了晃,瞳中的琥珀亮着狡黠燈光。
他一合扇,像是想好了,笑得開朗灑脫。
秦雲雁看見他笑,也跟着微笑起來,聽耳畔微弱的風聲與清脆的話語。
“一柄利劍,一壺好酒,又或者……一個簡單的吻。”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