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部消息說是新發現了什麼抗衰老的成分吧,似乎是能延緩端粒縮短,抑制衰老相關基因的表達之類的機理……”吉田正慶夾了一筷群馬縣産銀鲑生魚片,壓低了聲音:“但依我看,不出六十年,這個東西的效力就會消失。”
沖矢昴微微睜開眼:“老師似乎很确定?”
生魚片的甜味并沒能沖淡吉田心裡的苦澀,面目模糊的故人已經永遠沉睡在墳茔之中,而他來此終結一樁舊怨:“如果你想知道的話……這是八年前榛名湖面的漣漪在今日的回音。”
時間撥回到八年前,群馬縣高崎市,榛名山。
“……死人,不,不是死人,他們還活着。水裡有可怕的東西……它在我們身體裡,像病毒一樣。我能感受到它在腐蝕我的心靈。殺了我們吧!拔掉尖刺吧!求求你們了!!”【1】
“小吉,救救我,小吉!!”他看到三輪被綁在柱子上,胸口破了一個大洞,約半米長的金屬尖刺從他胸前穿出,在月光下泛着殘忍的光輝。鮮血和内髒從體内漏了出來,三輪必死無疑,可是他分明還在掙紮。
吉田記得後面的所有事。他把柱子上的受害者們放了下來,可這些俘虜們沒有一個人還保有神志。他是密斯卡托尼克的優秀生,他知道他應該怎麼做,但他隻是,他隻是忍不住看向三輪明幸的眼睛。
“不,我不要死在這裡……你知道的……那些東西,那些活死人,它們——它在我的腦袋裡說話……求你,求你給我一個解脫,小吉,快點殺了我,給我個痛快!你的解剖一直學得很好對不對?我想死得輕松一點……看在我們是朋友的份上,給我結束這一切吧——我聽得見,它們的眼睛在盯着我——”
從三輪明幸開始,接着是另一個不幸的遊客,再然後是那位遊客的妻子,還有……
“吉田老師,吉田老師?”沖矢昴越過餐桌,在吉田的眼前晃了晃左手。
酒杯中的柚子酒因為沖矢昴的動作泛起波瀾,服務生注意到這裡的動靜過來查看。吉田正慶用“隻是太累了”的借口安撫了看起來很緊張的年輕服務生,提前結束了這場談話回到房間。
*
吉田的房間内。
沖矢昴遞給他一瓶烏龍茶:“關于餐廳的事情,我很抱歉。如果吉田老師不方便說的話,我想您可以給我看看八年前的事件報告。”
吉田接過烏龍茶,打開筆記本電腦:“如果你願意的話,你可以住我這間房,他們安排了兩張床和兩個榻榻米。根據我在美國的經驗,如果背後主使想做什麼,他們可能會每個房間都騷擾一遍。但你也知道,我隻是個外科醫生,并不擅長格鬥。”
沖矢昴推了推眼鏡,應下了吉田的邀請。不過,不擅長格鬥?他可不這麼想。阿笠博士宅裡那兩個犯人可是正兒八經跟吉田單挑然後暈過去的……
吉田把筆記本電腦直接移交給沖矢昴,後者看到後有些意外:“吉田老師就這樣把電腦給我看嗎?”這可跟資料上說的不太一樣。
“沖矢同學,已知我們要在毫無合作基礎的情況下,用三天兩夜的時間解決野崎财團的未知陰謀——我不覺得這種時候藏着掖着有什麼必要。”而且,你要是能安裝什麼後門程序進去算我輸。
“非常感謝,吉田老師。”沖矢昴十分坦然地接過電腦,自動忽視了吉田的垃圾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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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崎财團晚上在二樓餐廳安排了一場小型見面會,意在增進各位前來參與會議的同僚們的感情——對吉田來說毫無必要且無聊至極的環節。
短短幾個小時内已經收拾好心情的吉田正慶帶着沖矢昴下了樓,二樓的布置已經換了副模樣。大正風格的廳堂此刻雖然說不上是衣香鬓影,觥籌交錯,也能看出幾分熱鬧來。
野崎财團雖然規模遠不及鈴木家,但作為群馬縣近年來的科技界新秀,在本地也算得上頗有聲望。董事長野崎一恩不僅商業頭腦發達,在學術界也有一席之地。但他本人作風親民,此刻正在餐廳左前方和一衆受邀前來的研究者談笑風生。
“晚上好,吉田醫生!好久不見了呐,上次會面還是在京都吧!”來人面色紅潤,中氣十足,正是群馬大學醫學部附屬醫院的長谷川健作。
“噢,這位是你最近帶的學生呀,沖矢先生,幸會幸會!”長谷川熱情地跟沖矢昴握了握手:“你運氣很不錯呐,吉田醫生選人條件很苛刻,但是學術水平和人品都是一流的。這次交流會上有不少大人物,年輕人可要多多交遊一番呐!”
“你覺得野崎财團這次拿出來的東西如何呢?”結束了寒暄,長谷川示意侍者給吉田拿一杯氣泡酒,閑聊起來。
“看他們透露出來的東西,好像還有點意思吧。”吉田謹慎地美化了“其實根本就沒有意思”。
“哎呀,跟我就不用這麼見外了,吉田兄,”長谷川呷了一口酒:“這次來了好幾個藥妝公司的代表,估計是争奪代理權的。我們癌症科的人也對這個東西很關注,雖然我們一直都是專注于重離子放射治療的,但如果能從基因層面解決,就不需要放射治療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了。”
“如果真的有他們說的那種效果,人類在抗擊癌症的道路上就又邁出了一大步呐!”長谷川目光灼灼,這名腫瘤科醫生顯然對此次交流會抱着相當的熱情和期待。吉田正慶最終還是笑着附和他:“是呢,我也很期待野崎财團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