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雲端上茶盞,聞言,手不由一顫。
洛夫人似是回過些精神,把熱茶放在唇邊,小酌一口,聲音略微顫抖:“棉兒是我的掌上明珠,我怎會待她不好,是因為……因為我女兒與那小郎君一見鐘情,我才應允了這門婚事。”
陸庚:“難道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自然并非!”
陸庚小聲對褚賦塵道:“我離開太久不知道,這裡如今是哪派的地界?”
褚賦塵:“清緣宗。”
就在這時,隻聽“轟”的一聲巨響,内院的門被一股強大力量破開,木屑飛濺。
一個龐大的身影緩緩掠過,正是小姐的模樣,可她雙眼空洞無神,泛着詭異的幽光,皮膚呈現出一種死灰般的顔色,嘴唇烏紫,牙齒外露,發出陣陣低吼聲。
褚賦塵神色冷峻,迅速抽出墨鬥,墨線上瞬間泛起一層金光,轉頭道:“所有人,往内退!”
陸庚卻快他一步,雙手結印,一道符咒飛出,貼在院門上,散發出淡淡的光芒,暫時擋住了門外的屍體。
陸庚轉過身,眼神冰冷地看着衆人:“這走屍怨氣極重,若無法平息,我們今日都必死無疑。你們最好老實交代,小姐到底是因何而死,然後速速向門外的走屍磕頭認罪。若有半句隐瞞,誰也救不了你們!”
屋内衆人面面相觑,恐懼彌漫在每個人的心頭,壓得人喘不過氣來,走屍的嘶吼聲還在不停地從院門外傳來。
洛夫人突然驚恐地尖叫起來,指着門。
門縫中出現一隻血色的眼睛,那活屍忽然咧開嘴,露出個慘淡的微笑,聲音空洞又凄厲,叫聲依稀可辨:“老爺——太太——”
洛夫人爆發出一陣凄厲嘶吼:“是青琅,青琅來尋仇了!”口吐白沫,徹底暈死過去。
陸庚左右看看,道:“我看她的樣子,像是中邪所至。”
褚賦塵取來香燭和火石,吩咐翠雲将洛夫人摁在地上,翻出她的胳膊,幾滴滾燙通紅的蠟油滴上去,洛夫人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響徹整個宅院。
翠雲不忍直視這慘狀,背過頭去。
蠟油剛一觸碰到她的皮膚,瞬間變成粘稠的黑色,散發出陣陣惡臭。
她突然睜開眼,面容扭曲,十根手指死死抓住自己的臉,直抓得滿是血痕,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哼哧聲。
陸庚興緻勃勃:“她沒救了,幹脆把她扔出去吧,被那頭活屍吃掉,興許還痛快些。”
方才還半信半疑的衆人見狀,也紛紛面露懼色,人人自危。
翠雲吓得臉色蒼白,撲上來,張開雙臂,擋在洛夫人身前,咬着唇。
許久未曾出聲的管事突然伸手指着陸庚:“我忍你很久了,莫要在這妖言惑衆!”
屏風後,老者的聲音也幽幽傳來,對陸庚道:“陸道長此言未免太兒戲。”
陸庚笑道:“我不過随口一說,你為何如此着急?”
管事指着他,臉色陣紅陣白,呸了一聲:“太老爺、少爺,我看這就是個髒東西,他沒來前咱們府不都好好的,這才一天,便鬧出這種事,定是他使了什麼妖法害了咱們!”
髒東西陸庚充耳不聞,看着他,雙手一攤:“想作死,可别連累别人。”
管事正要反駁,洛少爺突然道:“你們聽到什麼聲音沒有?”
翠雲搖頭:“沒有啊。”
“都别出聲!”屏風後的洛老太爺呵斥道,頓了頓,“似是有人在唱歌。”
翠雲眨眨眼:“唱的什麼?”
陸庚突然清了清嗓子,合着那調子,手指一下一下叩擊着桌面:“‘黃金台下埋新骨,琉璃池上挂人頭,燭燈一線牽姻魂,三更尋覓鬼嬌娘~’”
音色如怨鬼般凄厲,不成曲調,哪怕廟裡擠滿,大家心中也不禁同時升起一絲涼意。
方才還是晴朗的夜空,月光忽然被烏雲遮掩。
褚賦塵臉色一沉:“不好,它來了。”
這個“它”,自然不是指門外的活屍。
衆人尚在雲裡霧裡間,屋外昏暗一片,風卷着庭院中的兩棵桑樹,樹枝猛烈搖晃,相互抽打、碰撞,發出噼裡啪啦的斷裂聲。
陸庚輕啧一聲,嚴厲道:“大家不要驚慌,一般的鬼祟進不了家門。”
褚賦塵随即脫下外套,翻轉過來,裡面貼滿黑底金字的符咒。他将外袍拍去抵住石門,那梵音聲稍稍沉寂,然而,劇烈的撞擊聲傳來,褐紅的破門搖搖欲墜。
管事結巴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陸庚以手結印,道:“怎麼說呢,這可不是尋常妖物。”